6月28日,去上班的路上,突然接到小方电话:“我爸爸在凌晨走了。”我一时惊愕,脑子一片空白。方老师去世前两天,还与我和王介堂先生约定,一起去走访宁波古迹。后来因为方老师要去外地与出版社商议出书事宜,暂时延后。 方祖猷老师上世纪50年代从浙江师范学院历史系毕业后,长期在江苏泰州从事中学历史教学。上世纪80年代调回故乡宁波,成为我效实中学文科班的班主任。 上世纪70年代,方老师就开始研究泰州学派创始人、明代哲学家王艮。调回家乡后,他在《浙江学刊》上发表了《评王艮的哲学思想》等两篇文章。在原杭州大学校长、浙江大学教授沈善洪的鼓励下,方老师开始聚焦浙东文化。 1988年,方老师从宁波师范学院调入宁波大学中国文化研究中心工作。方老师提出,宁波除了王阳明,还有黄宗羲、万斯同、全祖望等一大批浙东学派大家,于是,学校原先的阳明学研究室就改成浙东学术研究室,方老师任研究室主任。 1987年末,宁波文化研究会成立,方老师兼任副会长和秘书长,一方面组织同好从事宁波文化研究,如每年一届的浙东学术论坛,另一方面开展社科普及活动,如进学校举办宁波文化系列讲座、“宁波文化之旅”活动等。其间,我帮老师干些杂活。 浙江佛教、佛学,也是方老师的研究课题之一。他出版了《天台宗观宗讲寺志(1912-1949)》《宝静法师年谱》和《谛闲法师年谱》等著作,其中《张汝钊居士集》写的是观宗时代一位很有才华的慈溪籍女诗僧。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国际间的学术交流日趋频繁。方老师作为宁波著名学者,经常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并与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香港的诸多教授、学者成为好友。我曾帮助老师陪同韩国的学者考察高丽使馆等遗迹。 方老师曾做过自我总结:“我的研究领域主要在浙东学术、佛学、妇女权益这三个方面。”他多次强调,做学术研究要接地气。比如,他在泰州工作时研究王艮,到宁波后研究王阳明、黄宗羲。他又说,研究地方文化名人固然重要,但研究对象最好在全国、世界范围内也有影响力,这样学术价值就会更高。王阳明、王艮、黄宗羲、万斯同等人物,在中国学术文化史上就很有地位。 一直记得方老师告诉我做学问的秘籍:“最好的研究方式是写论文。”他说,你一边写一边就要翻阅书籍、查找资料,不断完善自己的论据、论证、观点。他现身说法鼓励我,“在研究过程中会碰到很多困难,比如史料不足等,这就要努力争取周围朋友的支持。”每次去老师家,不分寒暑,都见他伏案写作,八仙桌上堆着各种古籍。 1993年,方老师积极促成在宁波大学举办浙东学术国际研讨会,这是我市举办的第一届国际性学术会议。会后,方老师与滕复合作主编出版了浙东学术国际研讨会论文集《论浙东学术》。1994年退休时,方老师获国务院特殊津贴。 更值得称道的是,在退休后30年中,方老师笔耕不辍、著述不断,正式出版物除了前文提到的佛教类书籍外,还有《清初浙东学派论丛》《万斯同评传》《王畿评传》《黄宗羲长传》《谛闲法师年谱》《谛闲大师》《晚清女权史》等,古籍整理有《罗汝芳集》《万斯同全集》等。 方老师的两本著作获得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一本是《万斯同年谱》(1991年),该书与陈训慈合著,历8年之寒暑,考200种文献而撰。作为清代著名的史学家和经学家,万斯同以史学闻名于世,《万斯同年谱》系统梳理了万斯同生平,全面考述万斯同著作,还原万斯同事迹,是迄今仅有的一部完整的万斯同年谱,被学界誉为“清代浙东学术研究的新篇章”。 另一本《黄宗羲长传》(2011年),取法西方传记,勾勒出传主跌宕起伏、不断反思的一生,对传主思想脉络与精神世界作了动态活现。著作爬梳近150种书籍史料,考证严谨,还原了一个真实而血肉丰满的黄宗羲。有学者在《中国史研究动态》发表书评,称该书是迄今史料最为翔实的黄宗羲传记之一,不仅具有较高的学术水准,而且架构新颖,具有鲜明的个性特色。 方老师每次送书,都认真地签上他与我的名字。倘若我有贡献,他也会在书的后记中提及。老师曾经想把衣钵传给我,但由于我在搞基础教育教研,又对刚刚兴起的心理学感兴趣,所以当时没有答应,让他很失望。后来我担任了文化研究会秘书长,他很欣慰,经常参加研究会的各种活动,以示支持。 方祖猷老师的去世,引来宁波文史界的集体悼念。作为他的学生,我更是不胜唏嘘。老师无愧于“甬上浙东学术名家”的称号。老师的新著即将出版,现在宁波文化、浙东学术的研究人才辈出,他老人家应该此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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