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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7月2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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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途经一个遗址

——读龚学敏诗集《濒临》

    

    

    

    

    

    

    方其军            

    

    余姚井头山遗址考古发掘成果甫一公布,冯骥才说:“故乡的渊源之深,无法想象。那是渔猎文明向农耕文明的过渡,兼有两种文明的形态。”我联想到一个事物:骑缝章。我读龚学敏先生的诗集《濒临》,莫名就觉得是文化嬗递的定格,一个犹如骑缝章的遗址。作为“中国好诗”系列第六季中的一种,诗集《濒临》于2021年3月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收录78首诗,分三辑各26首。书中写的或是飞禽或是走兽,或是金刚或是蚍蜉……我想,在生物学家那里,这可能是一部讲义;在厨师那里,这可能是一本菜谱;然而,在诗人这里,是“黎明与黄昏缝在一起”的一部光影集。

    《濒临》的第一首诗是《白鳍豚》:“和天空脆弱的壳轻轻一吻,率先成为/坠落的时间中/一粒冰一样圆润的白水。”第一段应是记忆,曾经在自然界见过白鳍豚自在的起跃姿势。不过,这一跃出,“要么引领整条大河成为冰”“要么被铺天盖地的冰,融化为水”,回落的刹那,“时间就此断裂”,所面对的是“被挖沙船驱赶”的处境。“干涸的树枝上悬挂枯萎状开过的水珠/冰的形式主义,衰退在水的画布上。”这一段,颇有庞德《在地铁站》的意味。

    如果动物们识字,见“吃”字大概会胆战心惊。从《成都麻羊》到《刀鱼》《河豚》《鲸》……简直大快朵颐。“人的味蕾一次次票决羊的繁殖方式”(《成都麻羊》)。人,往往会臣服于自己的食欲,甚至臣服于对美味的贪婪。有一年,我大舅家造房,上梁前一晚宰羊,以备次日的酒宴,羊杂和骨头当晚煮粥作宵夜。一位帮工老婆婆火候掌握到位,招呼大家品尝,一人一碗。30年过去了,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实在是那美味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粥厚薄适宜,略微烫嘴的鲜、香、嫩,完全把头脑中分管进食和味觉的细胞全体整兴奋了。我联想到,如果饥饿之际,有位厨子牵一只小羊问:“怎么样?”在对一只小羊的怜悯与满足充饥需求之间,说实在的,你会怎么选?

    诚然,食物链是有序的,恐怖的是企业车间的介入:“从卸磨到卸皮,商标一边注册/一边终结农耕的清晨”“用高速公路的船载至超市/以阿胶之名,放之货架”(《驴》);城镇化资源重整:“依山长出的楼盘,用钢铁的牙/把山咬死”(《西双版纳寻野象不遇》)“钢铁的尸体在海水与沙滩的牙缝间/发炎,红肿”(《海龟》);普遍的化学干预:“大地沦陷在羽毛们没法甄别农药的黄昏”“视野被近视的喷雾器越写越小”(《乌鸦》)……当然,《濒临》并非只是狭隘的“批判”,而是有着更为“遥远的目光”。诚如霍俊明在《遥远的目光:评析龚学敏的“动物主题诗学”》一文中所说,“诗人的本意并不是急于建立单一的‘生态伦理诗学’,而是通过生命文化、精神谱系和‘濒临词典’的方式,提供了非常复杂的现象学还原以及剖示化的深度描写。”

    《濒临》里的每首诗,无论结构还是节奏、语言等,都处在很高的水平。就像一只放飞在天空的风筝,手中所攥的线绳是绷紧的,而非疲软的。在自如的收放间,风筝呈现行云流水的百般姿态和凌然神韵。比如,“山峦像脚步敲击出的鼓声”,形神兼备,令人叫绝。而这样创造力极强的句子,在《濒临》里俯拾皆是。比如《金钱豹》在坊间流传甚广,题记这样写:“1970年,县供销社收购站墙上一直挂着一张从农民手里收购来的金钱豹皮。”整首诗以金钱豹附身的第一人称叙述,演绎前世今生的贯穿与折叠,像一通墓志铭:“来吧/前世的霰弹被我开成了满身的花朵。”那一只豹,那一群豹,那一族豹,可知有诗人为它们发声?哦,不,诗人其实是为人发声,或说是检讨和反思。

    阅读《濒临》,仿佛途经一个遗址,被烛照被抒写被强化,终至不朽。这让我想起龚学敏先生曾经的一首《在河姆渡口》:每一粒谷壳里都是一个盛满白色的/夜晚。风一直刮着/稻米是我们从未离开过的/摆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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