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墨            

    《少年与沉默之海》是德国国宝级作家西格弗里德·伦茨文学艺术成熟时期的作品，小说虽没有其代表作《德语课》那么闻名遐迩，但今年当它首次以中文简体版的形式在国内出版后，立即受到了读者的关注和喜爱。

    故事的主角阿纳是一个热爱大海的少年，他情感丰富，内心深邃，然而命运不济，在失去了所有亲人后，因为异常渴望找到一种归属感，阿纳深深陷入了对友情的追逐、对爱情的向往中，以致最后因一念之差，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然而没有任何一个读者会忍心将此“错误”归咎于这个敏感少年。生而为人，希望被爱，有什么错呢？我们只是觉得无比遗憾：阿纳由于愧疚与绝望，独自走向了大海深处，走向了永恒的沉默……

    《少年与沉默之海》堪称一部带着诗意和深情的悲伤小说，它写出了人心的直率和纠结、单纯与复杂，也写出了命运的残酷和强悍、执拗与微妙。伦茨将一个怀有巨大创痛、富有诚挚情感、渴望得到接纳的少年人困于内心伤痛无法解脱的真实状态，推到了读者面前，让我们看到，其实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有点“阿纳”的影子，只不过我们比较幸运，已经是成年人了，积累起来的阅历和经验让我们勉强能够抵御命运的拖拽力量。而阿纳，他是个失去依靠的孩子，他只有12岁！

    小说开篇，叙事主人公汉斯，即阿纳养父母家的一个儿子，正在收拾伙伴的遗物。随着种种物件展于眼前，过往三年中，阿纳在他家生活学习的点滴回忆纷至沓来：那一年，他初来乍到，显得那么害羞、拘谨，眉宇间萦绕着一丝抹不去的忧郁和哀伤，他也知道自己从今后将和这户人家的三个孩子朝夕相伴了。养父母对阿纳的体贴照顾并不能消除他寄人篱下的感觉，何况阿纳内心还背负着原生家庭毁灭的秘密：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欠下巨额债务的父亲丧心病狂，偷偷在全家人的食物中下了毒——这是阿纳挥之不去的梦魇。不过阿纳还是坚强的，他打算在新的环境中，结交新朋友，过上新生活。这个心灵宛如水晶朝露般的孩子，不计回报地将自己的善意传递给汉斯，还有汉斯的弟弟拉斯和妹妹维珂。我们可以从一些细节看出，阿纳是个典型“讨好型”人格的孩子。像阿纳这样情感细腻的少年，若周围的人对他友好亲切，他会感到快乐温暖，若周围的人对他嫌弃厌恶，他会觉得难以自处。这不是因为阿纳软弱，而是他独特的苦难经历使然。阿纳想通过真诚的付出，换来拉斯、维珂及他们那个小团体对自己的认可。偏偏拉斯和维珂总将他视为异类，好奇于他没怎么用功，为什么就能获得优异成绩，作文得奖，芬兰语亦能得心应手……他们一致认为：“他和我们不一样。”

    人类的情感是那么不对等，阿纳越是讨好，拉斯和维珂就越是不屑。突然有一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拉斯竟积极主动地接受了阿纳。阿纳为此欢喜至极，欣欣然听从拉斯的安排，于无意中加入到了对养父拆船厂的偷窃活动当中，而且还背叛了自己的忘年交卡陆克。而等他幡然醒悟，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预设的陷阱、一次刻意的利用后，阿纳万念俱灰！

    伦茨的笔法平静、克制、细腻。当时已经73岁的他，用炉火纯青的艺术造诣缓缓叙述了一个关于12岁少年的沉痛故事，展现出阿纳自始至终都葆有的那颗纯澈洁净的心灵。整部书看下来，故事情节相当“淡”，就像是小说题目中的“沉默之海”一般。作者的文字同样很“淡”，不存在什么主观的分析与论述。只是很多语句后面仿佛带了一声幽微无奈的叹息——《少年与沉默之海》是一阕动人的哀歌，凄凉而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