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记忆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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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8月1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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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人“说人”

    

    

    赵淑萍 

    

    宁波人“说人”,幽默、形象,有时,还有点刻薄、阴损。

    有一天,我听见一位老人对一个穿得鼓鼓囊囊的小孩说:“怎么像个杜仲包?”我压根儿没想到那个字眼是“杜仲”,后来知道了,又纳闷:杜仲是一味滋补药材,叫小孩“杜仲包”,是不是他体弱多病,经常吃药?后来,经人解释才明白,杜仲这种植物,皮厚有丝。小孩穿得臃肿,所以叫杜仲包了。宁波人还把小胖子叫作“大阿福”。大阿福是无锡惠山泥人的代表作,那些个小泥人儿,圆圆的脸,细细的眉,月牙般的眼睛,甜甜地笑着,一脸孩子气,一脸福相。这个称呼,真是吉祥。但是,宁波人有时也有点促狭,比如把矮而胖的人叫成“矮铜鼓”或“蹲地炮”。个子矮小的,叫“僵个老”。“僵个老”是“张果老”的谐音。张果老,八仙之一,矮小的个儿,倒骑毛驴看账本。宁波农村还有一句老话,“戏文落台,僵个坍台”。以前,农村里一旦做戏,那真是锣鼓一响,脚底抹油,大人小孩都去戏文场扎堆了。晒谷场或学校的操场上临时搭起戏台,戏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这时候,个子高的就占便宜了。那个子矮小的,踮起脚尖拼命看,也看不全。等戏散场了,都不晓得演了什么,你说坍台不?

    宁波人不仅用人的形体做文章,而且“头脸”也不放过。一个人生得黑,就叫人家“包龙图”或“印度黑炭”。某人脸臊红了,叫人家“关公”。就是“头”,也能翻出许多花样来,比如“光郎头”“逐魂头”(萎靡不振的人)“蒸笼头”(头上会出汗的人)“橄榄头”(两头尖的人)“师爷头”(有计谋的人)等。

    宁波人头脑活络,善于活学活用,一些外来词,拿来就用。就是看戏,也是现买现卖,一些对人的称呼随之约定俗成。越剧《碧玉簪》家喻户晓,其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位巧舌如簧、善于周旋的婆婆。于是,宁波人称能说会道的妇女为“阿林娘”。当年,昆曲《十五贯》被称为“一部戏救活了一个剧种”。后来,宁波人把猥琐、贼头贼脑的人叫作“娄阿鼠”。戏前演员化妆开脸叫“吊脸”,于是,特爱打扮、忸怩作态、让人啼笑皆非的人,被叫作“吊脸鬼”。老爱哭的人被叫作“哭旦”,善插科打诨、逗别人笑的叫作“小花脸”。宁波人形容小气鬼,女的叫“方卿姑娘”(《珍珠塔》中方卿的姑母,吝啬、势利),男的叫“周扒皮”(《半夜鸡叫》中的地主,贪婪、刻薄)。

    宁波人喜欢用自然界的物事来比喻人。比如形容个子高大的女人为“粗花大叶”,把领养的女儿叫作“掘来花秧”。用动物比喻呢?说一个人凶猛,那是“九头鸟”。说一个人劳碌,那是“沙蟹命”。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宁波人还善于对生活中的物件进行联想、延伸。最生动的是把不尴不尬的人叫“屙缸[米+鬼]”。[米+鬼],就是糯米[米+鬼]。粪缸旁的一只糯米[米+鬼],真是吃不得,扔不得。记得,第一次听到这词,是在采访龙华烈士龙大道的女儿龙英尔时。龙阿姨的继父朱绣芳,是抗战时咸祥镇的镇长,是位有爱国心的民主人士,曾救过盟军飞机在咸祥坠毁时未遇难的美国飞行员。但在特殊的年代,他被视为“反革命”。结果,人家说她“烈士生,反革命养,公安系统的一颗定时炸弹”,说她是“屙缸边一只[米+鬼]。吃不下,扔不掉”。说完,我和她都笑了。在对那段历史感慨的同时,不得不叹服宁波话的生动和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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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