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红 有大月亮的晚上,村口的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桥头上,也是一片亮光,又有河面上凉幽幽的风吹上来。 早稻已割完,晚稻秧已插下,农家的大人孩子才有闲工夫,来这桥头闲坐聊天。小孩们追逐着玩闹,桥头,成了一个热闹的场所。 小梅在这桥头下的一侧,搭起了卖香瓜子的摊子。阿萍和我都事先说好的,一起分工着帮忙。我坐着收钱、找钱。阿萍帮着用裁好的方方纸头,包瓜子。 今年,小梅的娘在房前屋后、地角落头,种了许多的早向日葵,长势喜人。小梅娘说:这么好的香瓜子,自己吃掉,舍不得,还是炒了去摆摊卖几个零钱吧。 小梅说:就交给她卖,卖了的钱交书学费。 小梅是个很勤快的女孩,虽是宝贝独养女儿,但农忙时,照样和几个哥哥一起在农田里干着拔秧、插秧、捆稻草的活儿,娇俏的脸蛋儿晒得黑红黑红。 小梅在桥头一侧,把东西都摆放后,轻轻地叫唤一声:卖香瓜子喽! 马上,几个依在大人身旁的小孩,牵着大人的手,过来要买。 阿寿叔公从木盘里拿了一颗瓜子,嗑了一下。就问:小梅,香瓜子咋卖? 阿萍抢先说了:三分一盏。 咋比人家的贵了一分?不是两分一盏嘛! 小梅的脸红了,嗫嚅着说:人家卖两分的,有空壳瓜子,我家的粒粒饱满。盏子也比人家的大一圈。 这一大木盘的香瓜子,粒粒匀顺,在月光下泛着灰幽幽的光。手一晃动木盘,瓜子就往低处滑下来,发出沉沉的刷刷的声响。 这瓜子香得不得了,香得真想去抓几颗来嗑嗑。但我们说好是来帮小梅的,就一颗也不拿着嗑。这瓜子是小梅的娘亲手炒的,要小梅在灶下用柴棍子烧着小火,小梅娘慢悠悠地一铲一铲翻着炒。这样炒出来的瓜子,既不会半焦夹生,还很香。 小梅手上拿着的量瓜子的盏子,是一只白底蓝花的粗瓷酒盅。沿口往外敞着,看上去有点大,实则底脚处缩拢,容量并不大。 几位老人,拗不过小孩的吵闹,掏出了一个个钢镚子,买了几盅。我眼明手快地把几只钢镚子仔细地看了,有两只两分头的,连忙找给一分头的零钱。 阿萍把方纸头抽出一张,对角一旋,把酒盅里的香瓜子倒入,又对角一折一叠,把纸角塞进,就成了三角形的“小包头”。阿萍包得牢固周正挺括,大人们见了,都夸阿萍手巧。其实,阿萍自得知小梅要摆摊卖香瓜子,特地到南货店工作的小蕙阿娘处学过的。 很快阿萍发现,这方纸头怎么不够大了?一盏瓜子包下去,鼓鼓囊囊,似要把纸头撑破。她悄悄地问了小梅。小梅说:我本来在家里练习过好几次,用手拿盏子装瓜子时,把大拇指伸进盏子里,装出来时,看上去满满的,其实,一只大拇指放进了,减少了好几颗香瓜子。大伙儿都夸我家的瓜子好吃,买了一盏还要再多买几盏,我就不用这个方法了,难为情呀!我们下次,再把纸头裁大一些。 这个桥头,真是个摆摊的好地方。走过桥头,往右拐,踅进小路,有一大片风景很好的小树林和竹园笆塘,村里的年轻姑娘和小伙,都往那里钻。见到小梅的瓜子摊,又闻到整个桥头都弥漫着炒瓜子的香味,就忍不住每人买了好几包。这桥头上,之前还没一个人来摆过摊。 一晚上,香瓜子卖了近两元钱。阿萍数点纸头,我数点钱,合得拢,一分不少。 小梅说:娘说过,这一次如果卖得好,下一次就到大操场放电影时去摆摊。村里不是已经说好,早稻割进,要来小学操场放几场电影嘛。娘还要做些灰汁团一起去卖。 这又是让我们高兴的事儿。 往常,去小学操场看露天电影,总要向家里的大人讨要三五分钱。除了对露天吊挂着的随着风儿轻微摇晃的白幕布产生好奇,另一个引起兴趣的就是电影场外围的几个卖吃的摊头。有香瓜子、炒倭豆,还有摊主自己磨粉打了手指头粗的“小黄糕”和“印糕”。 有时,买来几盏香瓜子,几个小女孩捧在手中分着吃。炒得外焦里不熟,又多有空壳瓜子。但是,边看电影边拿着嗑,就觉得味道特别好。小黄糕两分钱五条,有的僵了,也有米粉生口的,但都不计较,看着电影,嚼得津津有味。 下一次,我们自己可以去摆摊头,又可以看电影,那感觉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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