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的苍耳

    虞燕/文 戎丽/摄 

    苍耳在哪都能生长，路边、田间、沟旁、草丛、山上、荒地……浑身长满刺的椭圆形坚硬小球聚在一起，随时准备粘着你走。

    小时候可讨厌苍耳了，无意间从旁经过，苍耳就粘了一身，头发、上衣、裤子、袜子、鞋子，整个人被小刺球占领。要把它们一个个从身上摘下来实在麻烦，自己摘，小伙伴摘，大人摘，还经常会漏掉那么几个。它们就像跟你玩躲猫猫，忽而躲在腋下，忽而藏进鞋子里，甚至隐于头花底下，刁钻得很。我的小伙伴就因为怎么也除不尽满身的苍耳，急得一边跺脚一边哭。我的新衣服也曾被苍耳盯上，可每摘掉一个，那一处就会毛毛的，心疼呀，恨不得拿榔头把小刺球砸得粉碎。最可怕的还是粘在发辫上，摘除时，一扯一扯，扯得头皮发疼，完事后，头发乱蓬蓬，像个疯子，很难梳顺。

    古灵精怪的小孩子利用苍耳爱粘人的特性做暗器，以此作弄人。电视里，蒙面人暗器天下无双，“嗖嗖嗖”，例无虚发。我们手里捏着几个苍耳，模仿蒙面人帅气利落的动作扔出去，基本上，只要投中了对方的身体，就能粘上。于是，那会子，经常可见两个孩子或两队人马互相扔苍耳，又笑又叫又跳又跑的。有时，难免误中大人晾晒的衣物，大人发现后，骂一通“小猢狲尽捣乱”之类，就把大伙请出了“战场”。

    上学路上，顺便摘几个苍耳，藏于书包或口袋里，这是存了“坏心”的。到了教室，左看看右瞄瞄，开始寻目标。男孩子的目标一般会是女同学，装作很随意地走动、讲话，找机会丢到人家的头发和衣服上，得逞后，憋着笑，等待女同学察觉。当女同学大声嚷嚷“谁干的，谁干的”，他们显得很激动，好像干了件大事一样。女孩子作弄的对象大多为同桌、关系较好的同学，把苍耳“埋伏”在同桌的凳子上、夹在书页里、塞进铅笔盒里，或者课间休息时，与同学聊天、游戏，趁机偷放一两个苍耳至对方身上。败露后，女生们嘻嘻哈哈闹作一团。也有那种后知后觉的，若没人提醒，直到放学了还蒙在鼓里，傻傻地把苍耳“戴”回了家。

    西晋张华编纂的《博物志》里说：“洛中有人驱羊入蜀，胡枲子着羊毛，蜀人种之，曰羊负来。”“羊负来”即苍耳。这个别名有意思，特别形象，一下子就记住了。小刺球真不简单，粘人，粘畜生，然后到处远行，借此传播后代。

    后来读到李白的“不惜翠云裘，遂为苍耳欺”，才知道他也被苍耳狠狠欺负过。有一回，李白去拜会城外一位姓范的居士，不料，走到护城河边就迷了路，误入荒山野地，连老马都不识路了，管它什么珍贵的翠云裘衣，反正让苍耳乱粘了一身。终于到范居士家后，主人见李白的狼狈样儿，大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问：“这是谁呀？”

    如果小时候知道，自己遭受的可是跟诗仙一样的待遇，很可能就不会那么讨厌苍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