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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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1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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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入山村不知归

    

    

    

    

    手里捧着一杯茶,茶汤温热而清新,就像此刻的心情。我亲手泡了这杯茶,茶叶和热水却不是自己的,它属于这座山村的这间木屋。木屋里除了我和家人,没有主人,也没有伙计。可自由出入,可随意歇脚,可临窗观山,可从容泡一壶山茶,等待下一位有缘人品茗对谈。仿佛曲水流觞,羽杯换了茶杯,在时光之溪中与友对饮,茗香盈喉,通体舒泰。当然,不仅有茶,还有先秦的席纹陶罐、曲尺纹圈底陶罐、陶鸭形壶仿品一盏盏陈列于架,古意深远的气息若即若离,犹如让我裹了雾,入了云。

    我惊喜地发现,这里还可以自主选择有声学习——打开微信扫一扫墙上的音频栏目二维码,对应“经典名著”“绿水青山”“乡村振兴”“儿童乐园”等栏目名,便有一段娓娓动听的故事绕梁。

    当下便扫了二维码。跳出来一段“金龟婿”来历,说的是武周朝钦定三品大员才可戴金龟符,因此时人嫁女爱找佩“金龟”者做女婿——正是我喜欢的历史小故事。听完饮毕,家人已在外面唤我。

    不远处,岳母大呼找到了“好东西”——一辆自助的贩货小车,就停在敞开的院子门口。走近一看,小车里陈列着一袋袋烤薯片,其中一袋贴着“试吃”标签。边上并没有摊主,听凭来客随意品尝。试吃了喜欢,便可扫描悬挂的二维码收款牌,十元一袋。岳母尝了两片,脆嫩酥香,啧啧称赞,立马取出手机扫码付款。女儿在旁早已嘴馋,忍不住冲上去想将整袋抢过来,岳母哈哈笑着往她小嘴里塞了一片,她才松开了小手。我也乘机抓了几片,薯片甜香醇厚。细看周围,发现几乎每家每户有这样的自助式贩货小车,远远近近,形成了独特的景观。

    “喜欢呀?喜欢就多买一点!”院子里走出一位笑容可掬的大婶。女儿绕着她转,她一边逗女儿玩,一边介绍起她家的贩货小车:“这烤薯片基本上家家户户会做,是我们村子的风味特产呢!”

    “确实好吃!有什么秘诀吗?”

    “我们这边的烤薯片芝麻放得多。芝麻少,不好吃。切片也很重要,切得要薄才脆。”她指指其中一袋,“这批是前天刚做的,非常脆口。”

    “你们做生意都靠游客自觉吧?有没有安装监控呢?”我好奇地问。

    “有些是有的,我家没装。我们放心的,没碰上过偷拿不给钱的!”她笑了起来。

    往前,走到一家名号为“古城e铺”的土特产小店,大字牌匾用的竟然是只农家的笸箩。古色古香的店门前,腊肉香扑鼻而来。原来,清一色晒香肠的架子搭在院子里,铺满了视野。五六把长短不一的老式杆秤挂在白粉墙上,木质杆秤粗粝古朴,唤起了我的童年记忆。

    阶前忙活的老板娘,约莫六十岁年纪,系绛红色围裙、戴藏青色护袖。还未趋近,农家特有的亲和力已让人心生信赖。

    “老板娘,香肠都是自己做的吧?”岳母问她。

    “是的。昨天刚做的,我这手现在还酸着呢!你还可以看看土猪肉,五十块一斤,别的地方买不到的。”她咧嘴笑道。

    “都是用土猪肉做的呀?”

    “是的。不是土猪肉的话,肉很薄,没嚼劲。我家卖的是正宗自制土猪肉香肠,有村民在养猪的。在我们这里,都是一头猪两家分,我家和另一家分一头。”

    岳母连连点头,但没有购买,倒是欣赏起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此时,淘气的女儿已在四处抓商品玩。岳母见哄不住她,便假装生气地喝了一声。

    “小姑娘真可爱呀!我家里正在煮番薯,我去给她拿两个来。你等下啊……”店主乐呵呵地说。未等我回话,她已转身入了后院。不一会儿,便手捧着两只热气腾腾的番薯回来了。嘴馋的女儿不由分说,抓起一个便吃起来。

    “我有两个女儿,都嫁到外地去了。不过小女儿喜欢这里,平时跟我们老两口一起住。”

    “说明这里宜居呀。”我笑言。

    “农村么,都这样。来,带你们到院子里看看。”她热情地领了我们参观她家小院。院子里种满绿植,柿树上的柿子红似灯笼,在秋风中摇头晃脑。前院有车库,二楼有露台,三两黄叶,四五雀鸣,流光明媚,生动可人。

    “房子什么时候造的呀?看上去很新。”

    “十五六年了,看不出来吧。”她又指了指前院的围墙,“以前这一块都是高墙大院,显得封闭。前些年,村里出钱把围墙整体改造得低矮通透了,容易让人亲近。现在游客从微信圈看到院子这么美,来玩的就更多了,我们的生意也好了很多!”

    “家人都在家吗?”我问道。

    “小女儿这会儿遛娃去了。他们在小公园玩彩虹滑梯呢!”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了人声和电动车声。说曹操曹操到,那便是她的小女儿了,带着个小男孩。那男孩“腾”地跳下车来,见我女儿对着边上的属于他的滑轮车好奇张望,便“绅士”地上前教她玩耍起来。女儿也剥了一块番薯,主动向他“示好”。看孩子们追逐嬉戏,童贞是如此的简单美好。

    如果说岁月是以静好为美,那么人性是以真诚为美。真诚的前提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信任,是可以缩短人心距离的。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如山厚重的信义和似水绵柔的善意。

    一棵大樟,一张石桌,金风送爽,白云悠悠,岁月积聚下珍贵的乡情乡谊,信任在田园之上、邻里之间传递。不闭户的有声图书馆,不监控的贩货小车,诚信待客的小商铺……这些鲜活的以信立村的民间样本,在我的眼眸里熠熠生辉,在我的心头活色生香。

    我沉醉在这山乡秋色里,陶然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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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