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杆箱在衣柜底部放着有一段时间了,上面落满灰尘。我把它拉出来,掸去灰,打开盖,上次旅行的一缕痕迹像玉米棒吐须扬粉被风吹散……快乐的期待从这一刻开始。 朝空荡荡的箱子里扔几件衣物,几件应该用得着的小东西:装着女朋友口红、小锉刀、指甲钳、掏耳勺的小盒子,充电宝,牙刷,口杯,等等。也有明知用不着的,比如一支老式抽水的英雄牌钢笔,黑杆银套,跟着我差不多三十年了。每次出门,我喜欢随身带几样旧物,仿佛一再测试它们的忠诚。旧物是有灵性的。太旧的,那支笔,我一般不会去用它,只想在需要向人介绍自我时先把它介绍出去。还有指南针,南北皆不准了,倘若果真依赖它来辨认方位,恐怕早就迷失在林子里了,可我仍带着它。它的不准确或者“十三兮兮”正是我所需要的。 一两天之后,拉杆箱开始凌乱了,先不忙着整理它们,它还是一篇草稿嘛,还要不断地划掉一些句子,增添新内容。距启程还有好几天呢!我每次都像一个从未出过门的人,按捺不住的激情,忙忙叨叨的慌乱,我愿意这样。这短暂的预备阶段往往让我神经产生一种错觉:某次意外中断的旅程现在再次接续,甚至整个人生似乎可以从头再来一遍。 随着拉杆箱鼓胀起来,去粗存精,一次次合上又打开,情绪也随之达到兴奋的高潮。它被置放在屋子里显眼的地方,晚上笼罩在电视机的光影里,宛如一堆等待探寻的宝藏。我还会心血来潮地把它们悉数倒出,一样样重新拾起,发一会儿呆,仿佛在旅途中已经走出挺远了,那样子一定有点像可爱可笑的憨豆先生在收拾他的拉杆箱,只是我舍不得将长裤剪成短裤,如果需要,我可以套上几条裤子出门。东西总是不能全部放进去,到底哪件该带哪件多余也只有到了路上才知道。有时,箱子实在装不下的东西可能恰恰是用得着的东西,你不可能把握一切,尽管你是个经验丰富的旅行者。 好了,到了箱盖必须合上的时候了。清脆的卡锁声标志着一次旅行的结束——而非开始。一次美妙的旅行其实就是一场想象的戏剧,以合上拉杆箱为结束。可当你锁好家门搭上“的士”朝火车站去时,一直刺激你的美妙之感就会被接踵而来的具体、琐碎、麻烦、疲惫所取代…… 哈哈!这是我所经历过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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