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华 

    象山石浦为“浙洋中路重镇”，自古四方辐辏，兼有渔港商港之美。就像浙江沿海的众多岛屿一样，在经年累月的海风海潮涵养下，形成了独具海洋特色的渔风渔俗。石浦渔民崇拜“鱼师菩萨”，特别是早先时候每年春季渔汛来临时“大鱼拜古寺”的壮观景象，可谓奇绝天下。

    鱼师者，捕鱼者之师也。流传于甬台沿海一带有关鱼师的故事，虽然版本不一，鱼师名姓不同，但是内容基本相同。这位有着神力加持的鱼师，具有上观天象识风知雨、下测洋流避礁捕鱼的高超本领，不仅帮助渔民战胜恶龙，也教会渔民出海捕鱼的技能。就像以前木匠奉鲁班为神、织布女奉黄道婆为神一样，鱼师以技通神，被当地渔民称为“鱼师菩萨”，也有称作“鱼师大帝”“鱼师元帅”的，世代祭拜。

    石浦当地民众近年重修了鱼师禅寺，奉祀“鱼师菩萨”。在石浦对面的东门岛上，亦有庙宇供奉。“鱼师菩萨”中年男性形象，圆额方面，官冠持笏，庄重慈祥。在虔诚的渔民心里，他是主宰海洋、护佑渔民和统领鱼虾蟹螺等一切海洋生灵的海神。

    石浦曾有旧景“三湾观鱼”，描述的就是“大鱼拜古寺”场景。《韬庐丛话》对此更有精彩记录，为后人留下了珍贵史料：“鱼师庙在三湾之麓，距江水仅数尺，舣舟其旁，可循石级而上……相传五月五日，每有大鱼结队而来，扬鳍鼓鬣，由铜瓦门乘潮入，向庙点额摇尾而去。”

    所谓大鱼，石浦土话叫作“海光猪”。“海”，表明其来自大海，是海洋生灵；“光”，形容其肤体油光发亮；“猪”，描述其形体肥壮如猪。至于“海光猪”究竟是什么鱼，有的老人说是鲸，有的说是海豚。2018年4月，在石浦鱼师禅寺施工现场，挖出了一块长约2米、宽1米的硕大白骨，经宁波大学海洋学院教授徐善良鉴定，为鲸鱼头骨。这更为“海光猪”增添了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

    记得幼时，每年逢四五月春潮起，尚能见到成群的“海光猪”乘潮而入，至鱼师庙旧址鱼跃回澜而去。“海光猪”游入石浦港，预示着新的一年春季渔汛开始啦！船老大们纷纷整拾渔具，驾船出铜瓦门，下洋山捕鱼去。石浦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充满期待，因为熬过了冬天，马上就能吃上头水的鲳鱼、墨鱼、鳓鱼和黄鱼了！

    20世纪70年代，石浦劈山填海，修建渔港马路，鱼师庙毁矣！庙里三根用巨大鲨鱼骨装饰的屋梁也不知去向。岁月不居，不经意间，“大鱼拜古寺”的奇观已多年未现，空余传说。

    所幸的是，就在石浦边上东陈渔村“咸水祠堂”的屋顶大梁上，尚存一根清代咸丰年间鲸鱼颊骨做的横梁，色泽黄润如象牙，历经时光的洗礼。这也为旧时石浦鱼师庙“鱼骨为梁”，提供了佐证。

    近年东海伏季休渔，海洋生态逐渐修复。去年春夏之际，甬台海域接连发生海鲸搁浅遇救事件。今春4月，又在石浦铜瓦门外发现一条搁浅大鲸，这条长达10米的抹香鲸，经过当地群众20个小时不分昼夜的接力营救，终被送归大海。

    这两年大鲸不断出现在石浦外海，是不是预示那些久违的“海光猪”，又有兴致到石浦港巡游一番？

    诗曰：

    春汛潮起大鱼还，

    点额摇尾祈平安。

    鱼娘拾网备米酒，

    老大驾船下洋山。

    天翻从此地复覆，

    时去焉能事转圜。

    鱼师渔风渔家事，

    空留闲话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