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电影海报

    清 宸

    “满江红”是个词牌名，就好比提到“沁园春”，会想到《沁园春·雪》，提到“念奴娇”，会想到《念奴娇·赤壁怀古》一样，提到“满江红”，脑海中立即浮现的是岳飞那首有着“一词压两宋”美誉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全作激昂慷慨，满溢着浓烈的爱国情怀！在今年春节档的众多影片中，我首选了该词牌的同名电影。

    我钦佩张艺谋导演在73岁之龄仍具有如此旺盛的电影创作欲望和自我突破精神。众所周知，“老谋子”擅长的并非商业片，他倾向于文艺片，但因爱搞“人海战术”，给部分观众留下了“重形式，轻内容”的印象。但此次的《满江红》口碑极佳，它与吴京、刘德华主演的《流浪地球2》、梁朝伟、王一博合作的《无名》同期上映，于票房成绩上力拔头筹。

    《满江红》优劣与否，大可见仁见智，但笔者个人蛮欣赏的。它剧本扎实，节奏紧凑，情绪饱满，反转不断。该片风格杂糅，是一部爱国题材的古装悬疑喜剧。鉴于这类电影相对罕见，有着超常的信息密度，所以镜头叙事必须清晰，演员表演必须精准，喜剧边界不能模糊。张艺谋在《满江红》中安排了强大的演员阵容。像沈腾，演一个带有点无赖气质的兵油子。但在片中，前半部分他有多让人忍俊不禁，后半部分就有多让人动容感慨；易烊千玺饰演的少年统领也不错，阴郁冷厉，杀伐果决；张译则演活了笑里藏刀，残忍奸诈，总是手握一柄诡刃的何总管。但给我带来最大惊喜的还是雷佳音。秦桧是中国古代奸臣榜的榜首，后人曾喟叹“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也就是自秦桧后，国人给孩子取名，绝不碰那个“桧”字了。而就是这个一脸憨厚相的雷佳音，演起秦桧来，抬眸回首，阴鸷可怖。真假两个秦桧，分寸拿捏得当，皆被演得栩栩如生！

    《满江红》的故事发生在南宋绍兴年间，岳飞被冤杀于风波亭已过去五年。此时，一位金国使者在宰相府被刺身亡。同时，能证明秦桧卖国通敌的那封信件又不翼而飞。小兵张大因见过装着密信的皮囊，被他的“三舅”——相府亲兵营统领孙均捆到了秦桧面前，勒令在一个时辰内，查出真相，找回信件，否则杀无赦。而影片时长也正好是一个时辰（两小时），观众自然就被导演带入剧情，跟着张大、孙均一起“查案”了。在此过程中，每一个参与其间的人，包括相府总管何立、副总管武义淳等，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和撒手锏，谁忠谁奸，扑朔迷离。

    悬疑片难拍，故事逻辑要严密，情节逆转需合理，前面得有必要铺垫，后面才能自圆其说，否则漏洞一出，故事就会立足不稳。观众一度以为：小兵张大、歌女瑶琴、打更兵丁三旺、马夫刘喜一干小人物筹谋设计，前赴后继，为的是刺杀秦桧。然而“局中有局”。他们真正的目的，既不是掌握秦桧的通敌铁证，也非干掉这个巨奸，而是要逼他背出岳元帅罹难前的那份遗言，即《满江红》一词。其实影片发展到后面，观众的思考难免滞后，情感已被剧情带着走了：孙均人设两次反转，他到底是正是邪？是正，为何手刃了张大？是邪？又分明不甘背负“走狗”之名。终于，他用刀抵着秦桧的后腰，挟其在众人面前背诵岳飞的《满江红》，并要求每背一句，就令全军复诵。这时，我挺诧异的：别人诵得热血沸腾，很正常，你秦桧一大奸臣，干嘛如此声情并茂。背完后，还贱兮兮地问孙均：“我背一遍他们能记住吗？要不我再背一遍”——雷佳音的喜剧天赋也是不容小觑。而这个小谜团，到“真假秦桧”同时出现，才彻底解开，编剧确实令故事逻辑自洽了。

    《满江红》设了个复杂的局，局中有更为复杂的人性，及人性诱导下的立场转变。但影片真正的价值，是通过一群小人物的舍生取义，告诉我们，岳飞为何流芳千古，秦桧为何遗臭万年！全军复诵《满江红》那场戏，堪称震撼！我相信彼时，观众内心一定涌动着炽热的爱国情怀。在片中，《满江红》已不仅是一首古词那么简单，它是民族英雄岳飞的回魂，是历史上所有爱国人物、忠义情怀对现代人心灵的一次强烈撞击。当然，也有人抬杠：该词作者是不是岳飞，学界至今存疑。我觉得既然这部电影不是历史纪录片，那么它便可以进行合理的艺术发挥。电影所要表达的是：“世间从此有了《满江红》”，这首词作表达了真诚慷慨、气吞山河的民族气节！对“三十功名尘与土”，我们钦敬；对“八千里路云和月”，我们热爱；对“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我们自省。这些东西，能唤起每一个中国人骨血中的崇高情感。

    也有人问：为什么张大他们会觉得获得岳飞的绝笔比了结秦桧的性命更重要？这关系到张艺谋内心的那份价值序列。张大他们要的是什么？是要让所有后人将岳飞忠义无双的精神铭刻于心，代代传承。这样，我们这个民族才会永不屈服，复兴崛起。人们总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其实不可一概而论。譬如岳飞失败了，秦桧胜利了，但《满江红》用文学形式记录了“胜利者”无法篡改、抹杀的历史真实。一旦《满红红》丹书照汗青，那么任何侵略者，任何强权派，任何卖国贼，都会畏惧，胆怯！

    悲哉！满江红！壮哉！满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