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紫 苜蓿,又名紫云英,在我老家叫草紫。每年秋天,草紫被套播在晚稻田里,起畈后做早稻的基肥,是我国南方稻田最主要的冬季绿肥作物。草紫除了用作绿肥外,嫩叶可以炒菜吃,自然,它还是猪、牛、兔、羊等动物的上等饲料。早春三月,是采摘草紫嫩叶的时节。 与草紫的情缘,源于小时候听到的一则谚语。那时常见走街串巷的盲人坐在宽阔的屋檐下或敞开的道地中央,胸挂一只小鼓,手持一面小锣,表演“小热昏唱新闻”:“草紫开花满天星,油菜开花铺黄金,蚕豆开花白奶银,倭豆开花黑良心……”开篇一则朗朗上口的谚语过后,便是东村西村、家长里短的新闻。多少年过去,那些新闻早已忘记,唯独这则“草紫开花满天星”的谚语铭记心上。 长大后,才知道草紫花开花落的生命过程相当不平凡。农民通常会在晚稻田耕过两遍后,把草紫籽撒入田间。待收割晚稻时,已能见到几片草紫叶子了。割完晚稻,给草紫施上一层草木灰。春雷一声唤醒万物,草紫用发达的根系尽情地汲取天地雨露和人们给予的养分,快速生长起来,一丛丛,一簇簇,没过几天它就爬满了成片成片的稻田。翠绿的草紫开出紫色的小花,置身其间,犹如融入花的海洋。 要起畈了,第一道工序是“横”草紫。男人们手持长柄铁铲对着草紫大力挥舞,草紫应声倒在田里。接着,老农扶犁,耕牛拉犁,一垄一垄地翻耕着。其间,耕牛经不住草紫的诱惑,不时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吃上一口鲜嫩的草紫,然后使劲地拉犁。它身后,原本紫红色的“花毯”,已被一垄垄黑油油的泥土覆盖。“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也许是对草紫的生命礼赞。 插完头畈田的稻秧后,留作种子的草紫也已成熟——变黄的藤蔓上长满黑色的草紫籽。农民将草紫藤堆放在晒场上,待充分晒干后,把它们摊放在篾簟上,经过敲打、去藤、筛选、过风箱等工序,一颗颗草紫籽被农民们装入麻袋,拾进仓库,堆放在干燥的高处。至此,经过了生命循环的草紫籽,聚集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下一轮的怒放。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草紫常被用来做菜。简单的做法是:摘下嫩茎,切成小段,下锅清炒,放上菜油、盐,清香爽口。草紫炒年糕,则是一道地方名点。 还有一道美食不得不提。上世纪70年代,十来岁的我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却老是吃不饱。看着稻田里的草紫翠绿一片,歪主意油然而生:和小伙伴们一手提篮,一手拿镰刀假装在田里割草,走到田中央见四下无人,就迅速割下草紫的嫩头,装满篮子逃回家中。接下来便是淘米磨粉,拣洗草紫,然后将切碎的草紫、磨好的米粉和水揉捏成一只只草紫饼,放入铁镬中油煎。煎成两面焦黄,送入嘴巴,那股透着焦香的草香味,至今难忘。 如今化肥取代了绿肥,再也看不到这道“紫花缀绿毯”的乡村美景了。 香椿 老话说:清明香椿谷雨笋。清明前后,正是采食香椿芽的时节。此时的香椿,叶芽脆嫩,枝梗无丝,芳香鲜美,是一道时令菜蔬。 香椿以香得名,其味浓烈,入馔鲜美。香椿的幼芽和嫩枝,称为香椿芽,又叫香椿头,具有独特的蓄笋风味,故又有“椿笋”之称。古人很早就把它当作美味食用。 据《花木考》记述:“采椿芽食之,以当蔬。亦有点茶者,其初茁时甚珍之。”《农政全书》说:“其菜自发芽及嫩时皆香甘,生食盐腌皆可茹。”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说:“椿嫩叶香甘可茹。”古往今来,人们喜食香椿芽,除了独特香味,还因为它营养丰富,并具有食疗作用,主治外感风寒、风湿痹痛、胃痛、痢疾等。 香椿入馔,可做成多种菜肴,其中以香椿芽炒蛋最为有名。梁实秋喜欢吃香椿,他在《雅舍谈吃》一书中竭力推荐一道“香椿拌豆腐”。文中,老先生说:“香椿就是庄子所说的‘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的椿。取其吉利,我家后院植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椿树,春发嫩芽,绿中微带红色,摘下来用沸水一烫,切成碎末,拌豆腐,有奇香。”梁实秋先生,果真是吃货一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