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3版: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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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2月1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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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铺

    

    

    

    

    小浃江的边上,有一个村庄,叫江桥头。在那里,有一家小小的裁缝铺。

    铺子的主人姓包,身材瘦削,面容和蔼,黑边的老花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他穿着围裙一样的衣裳,胳膊套着一副花袖套。他常用的布袋里面,放着皮尺、顶针、线卷和剪刀。

    裁缝铺面积不大,中间有一张案板,案板上垫着毡子,上面还铺了一块绒布。案板旁边有架缝纫机,上面有一个蝴蝶的徽标,据说那是从上海买来的。

    我喜欢看老包踩缝纫机,坐在机器旁,瞅着眼,弓着腰,一根细线,从窄小的洞口穿过,接到针头线上。然后一只脚小心地踩着踏板,“噔噔噔”的声音开始在我耳边萦绕。我看见那踏板的样子,真像蝴蝶在舞动翅膀。终于,老包停下脚,推了一下眼镜,然后用手将布抚平,慢慢推移,我看见了一件衣服的形状。

    我也喜欢看老包用熨斗,每次有热腾腾的蒸汽在空中浮起,像一片片云朵,一架架飞机。有时候遇到停电,老包会拿出一个老式的铁熨斗,三角形的,有一个移动的盖子,还有一个小烟囱。老包在煤球炉子里,夹起几块炭放进去,一会儿熨斗变热,就可以用来熨衣服了。别看那熨斗小,烫出来的衣服平平整整。

    老包的态度真是好。每次来客人了,总是细声细语地招呼着:“来啦,坐吧。”客人说要求的时候,他嗯嗯地应着,一边摸着皮尺,绕出案板,在客人面前站好。老包请他们伸开胳膊,立正站直,然后一边量,一边用铅笔头把尺寸记下。“多少日子能做好?”“两个礼拜吧。”“那我托人来带。”“好呐。”

    老包对小孩也很好。裁缝铺里,不缺碎布片。有时候,我跟姐姐一起路过,老包会给我们几块带回家。我们缝成小口袋,找一点沙子装好,就可以在家里玩“抓沙包”。老包还给我买过棒冰呢。那时候的夏天,小孩子最爱吃棒冰,可是有钱的日子很少。有一次,我难得有钱买了一根紫雪糕,只顾着炫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看着我拿着扁扁的小木棒,哭得没完没了,正好路过的老包给我又买了一根,让我破涕为笑。

    那时候,村里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多,过年都去裁缝铺做新衣裳。老包会把我们叫到跟前,拿出皮尺,量肩宽量腰围量身高,量臂长量腿长还要量小腿长,边量边记在黄皮的小本子上,最后再把日期和名字写好。裁缝,老包做了几十年,他对四邻八乡的人家了如指掌。到后来,做媒的人呢,都爱去裁缝铺打听情况,哪户人家,几男几女,多少身高,什么相貌,家教好不好,老包全都知道。

    过去的裁缝,分本帮裁缝和红帮裁缝,但是老包会做西装、中山装,还会做各种时髦的新衣裳。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考进中专,要去杭州上学。母亲买了一块好布,带我去了裁缝铺。老包问母亲要什么款式,母亲说,您看着做。“行。”那件衣服,开的是鸡心领,配了金色的扣子,左右是大直兜,胸前有小兜,肩膀上还有两个搭瓣,样子有点像将军的制服。后来,我到城里读书时,发现许多同学的衣服款式也是这个样子。

    老包的裁缝铺一直是跟得上潮流的。那些年,“的确良”的衬衫,“乔其纱”的裙子,都没有难住他,他做的每一件衣服,质量都是顶呱呱。能难住他的是什么呢?我想,只有那些像浃江水一样的时光吧,它们日日夜夜奔流不息,让热闹的店铺归于冷清,让明亮的乡音归于沉寂,让一个清瘦的身影与故乡渐行渐远,消失在夕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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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