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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海报 |
清 宸 《狂飙》,无疑是2023年开年后最火爆的电视剧之一。该剧在受到大众热捧的同时,还引发了一个看似匪夷所思的现象,那就是观众对剧中反角高启强的认识:高启强明明是个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头子,为什么能“圈粉”无数?为何一部扫黑反腐剧,却被一些人视为励志创业剧?情感悖论背后的观赏心理,耐人寻味。 我们总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一词”。“发迹”前,高启强可谓生存艰难。剧集一开始,那个憋屈、愤懑、卑微的男人浑身血污,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关在拘留所里。其实,他是个受害者。为了自己的卖鱼摊位不被换掉,他花钱送礼,结果对方非但没有“收礼办事”,还讥他贫穷,拳脚相加。一桩没来由的拘留,及人物身上凝聚的压抑感,自然将观众拉到了高启强这边。此环节也是我们的情感偏向高启强的起点。乃至后来他挣脱道德束缚,走上以恶制恶、以暴制暴的道路,仍觉得他情有可原。 落魄的鱼贩子成为黑社会老大。高启强“成功”的本质无疑是堕落。只是《狂飙》不似一般黑帮影视剧,人物一出场就身份定型:要么早已黑化,要么仅用简洁的回溯镜头叙述人物如何从卑微“小弟”晋升为威武“大哥”。张颂文对高启强的刻画可谓血肉丰满、连贯完整,他将一个安分守己,只想通过卖鱼,供弟弟妹妹上大学的普通鱼贩,演绎得真实感人。转折在于:当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和安警官关系很好”能给自己带来切实的好处时,开始心旌摇曳了。而到他卷入徐江儿子的死亡事件,亲情的羁绊让本欲自首的他又临阵退缩——家庭意识很强的国人反而觉得高启强有着“长兄如父”般的责任感。另外,他对唐家兄弟的宽容,是他当大哥的格局;他对陈书婷的真挚,是他做丈夫的深情;他对老默的女儿,最后也生出了慈父般的真心疼爱。但不管怎样,他已经沉沦为开赌场、放高利贷、杀人贿官的黑恶势力头子。高启强曾自我辩护道:“为什么我当好人时,坏人欺负我,而我当坏人时,好人又来审判我?”《狂飙》敢于借角色之口,发出如此质问,能够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影视艺术的一大使命,是探讨人类的生存处境。《狂飙》挖掘了人性在特殊环境下的异化,也突显了“人的局限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深信唯意志论。譬如:只要努力,就能成功;只要不放弃,就会有成果。还有“人定胜天”云云。但人们被现实反复捶打、碾压后,便放弃了此类幻想。高启强也好,安欣也罢,更多时候内心充满了无奈、苦恼。安欣多次立功,竟落得“人未衰,发先白”,同事们纷纷青云直上,他依然是最基层的“安警官”。高启强呢,自他触碰法律红线,表面活得风光无限,内心则战战兢兢。他未必不想洗白自己,可当一个人的欲望越来越膨胀,悬崖勒马谈何容易。 观众“共情”高启强,情感悖论背后,涉及幽微、奇妙的观赏心理:电视剧作为一种非常亲民的娱乐形式,能轻易弱化高启强们的恐怖性。试想:如果真有一群黑帮分子在附近打砸抢,你会认同他们吗?你只会掏出手机拨打“110”。所以我们大可不必担心观众的思想被《狂飙》带歪,他们明白影视剧叙事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剧中的徐江就是个范例。徐江大大咧咧,又心狠手辣,喜剧演员贾冰赋予了这个角色特有的“喜感”,让人“恨不起来”。一些调皮的观众还学着贾冰的口吻说狠话:“什么档次,跟我用的(等离子电视)一样,走的时候,替我给砸喽。”娱乐化后的自我代入,不需要承担道德后果,只是娱己娱人而已。 《狂飙》一剧比较真实地呈现了现实生活中权利、金钱、身份、地位导致的社会分层。每个人内心都希望实现阶层跃升,如今这根心弦被《狂飙》拨动,人们自然会通过欣赏高启强的姿态,来表达对现实不公的反抗。高启强身上,满足了大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传统观念。 最后还是那句话,我们怎么会被一个黑帮老大深深吸引?笔者以为:真正看懂了《狂飙》,看懂了生活的观众,其实不是喜欢他、崇拜他,而是以悲悯之心理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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