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四明周刊·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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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4月03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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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遥寄

    

    冯志军

    

    

    临近清明,驻凉山州宁波江北工作队的人们,话明显少了。

    三月底,油菜花开得最旺时,清晨去学校的路上,总能遇见大片的金黄巧笑倩兮,驻足四望,浓香欣欣然而来。是在海拔1700米的越西县,春日的阳光挥毫泼墨,把整个凉山州染得金黄。

    每到清明,是故乡宁波油菜花最盛时。似乎是为了减轻人们的春愁和忧思,大地开出了成片成片的油菜花,耀眼地在人们的眼前摇曳。人到中年,每年的清明更显忙碌。我们是逝去的长辈的绵延,是失去的亲朋在这世上的惦念,是“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悲怆,是“借问酒家何处有”的俗世烟火,也是“牧童遥指杏花村”中的常客。我们借着“清明”,尽人世之责,享俗人之乐,备些“薄礼”、分好“祭品”,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在袅袅香火前,聊几句逝者生前事,给年轻人讲些他们不知道的过往,那些或沉重或欢愉的过往,在山风中飘荡。

    时间一日日溜,清明一年年过,我们从在坟茔间戏耍的孩童成长为似懂非懂的少年,再由不知时间会有尽头的青年,负重走向中年、老年……清明的仪式感和意义,在人生不同阶段充当着不同的角色,就像二十四节气,用固定的节点提醒人们在俗世的使命。

    只是从未想到,会有一个清明节,我未能出现在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以及去世第三年的父亲的坟前……

    头年去父亲坟前是正清明早上。对刚逝去的亲人,宁波人有前三年必正清明一大早上坟的习俗。叔叔早逝,不久父亲随弟弟驾鹤西去。早春凌晨4点,山色漆黑,月亮挂在林梢,斑斑驳驳拂过山间野树、田垄、被野草侵占的小路,也照在一座座孤寂的坟茔上。

    父亲的坟在老家山上,我在那里生活了13年,熟悉田间地头的每寸山石土块。而此时因了清明的缘故,它们显得有些清冷和疏远。山间有清风拂过,上新坟的乡民,低低的说话声,嘤嘤的哭泣声,夹带着春日花草的香翩然而至。

    向来不问世事,我只顾独自神伤,想着父亲的猝然离去,想着他生前温热的叮咛、慈爱的眉眼,泪眼婆娑。先生早已在碑前圆桌上摆开了祭品,上香、倒酒、递烟、烧纸钱……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他叫我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山中菩萨,爷爷奶奶,我爸刚搬来,今天我们摆了一桌酒席,大家吃好喝好相互照顾好,把钱拿去,有空搓搓小麻将……”爷爷奶奶的坟就在上头,父亲生前爱抽烟爱搓小麻将,我小时,但凡碰到父亲搓麻将,兄妹俩的晚饭总由奶奶解决。月亮挂上树梢,奶奶踮起小脚跨过小桥,边走边骂,把父亲“揪”回来,父亲从不还嘴,低头佝背,在奶奶的“押解”下往家里赶……

    今年清明,父亲离去第三年,我因外出工作未能回宁波祭奠。其实,宁波江北在凉山州工作的同事们都是如此。凉山州的山间地头,有坟茔的往往是汉族的,清明时节陆续有乡民前来祭扫。当地人家族观念很强,去祭奠往往是整个家族一大帮人,用特别的方式链接亲人间的情分。

    母亲说,父亲托梦了。突然想起,自我来外地工作后,父亲从未在梦中打扰过我。我不相信人生有轮回,可面对这样的现象,只懂得天下父母都一样,子女豆大的事,在他们看来比天宽比海深。每次和母亲通话,最后她总会问:“你在干嘛?”“我在看书、备课、写作。”“哦,那不说了,专心做事。”父亲在浩渺的那端,之所以不肯透露半点想念给我,是为了让女儿身在外地安心工作吧。

    若父亲在,他必不舍得女儿出远门;若父亲在,他必拉上我去老家的山里看爷爷奶奶;若父亲在,他必把我当成六七岁的小姑娘,摘大把的油菜花为我戴上……

    今年清明,先生代我去上坟——正清明,一大早,独自一人……我嘱他,代我向祖辈问好,摘束油菜花,插在父亲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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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