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中期甬作黄杨和象牙高嵌洗脸架

清代象牙和黄杨高嵌床板

清中期甬作黄杨和象牙高嵌书橱（甬上吉木堂艺术馆收藏）

    应敏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的气质离不开他所处的环境、成长的背景以及所接受的教育。器物跟人一样，甬作家具就有鲜明的地域特征。

    京作家具的代表作是宫廷家具，采用紫檀、黄花梨、楠木等名贵木材，雕龙刻凤，气势磅礴，体现出至高无上的“霸气”。苏作家具用料以榉木、柏木为多，高级的用黄花梨，因为有晚明归隐文人参与家具的设计和制作，形成了归隐自然、清静无为、空灵简约的生活意趣和艺术审美，作品“文气”。广式家具又叫岭南家具，做工较粗，造型和比例也存在一定问题，略显“俗气”，但用料多为优质的黄花梨和红木。晋作家具，木材以榆木为主，延续元明形制，年份感强，显得“老气”。上海是中西文化交汇之地，深受外来文化影响，家具“洋气”。我国各地的家具均有特色和气质，在此不一一赘述。

    明清甬作家具，一直以来因缺乏系统性研究、推介，无法和苏作、京作、广作与晋作家具相提并论，仅骨木嵌镶工艺在中国家具史上占有区区一角，这显然与它该有的身份不相符。

    甬作家具，其基础结构与七千前的河姆渡人发明的卯榫构架一脉相承。唐代，有日本头陀对甬式家具做过记载，现存南宋宰相史浩墓前的石椅为甬式家具最早的实物写照。宁波旧时称明州，千年前明州港就是中国对外贸易“三大通商港口（明州，广州，泉州）之一”。1862年宁波家具就开始组团参加了第三届伦敦世界博览会，获得很高的美誉度，此后连续参加。近年来发现，1873年至1874年任英国驻甬领事馆领事阿查理(ChalonerAlabaster)的相册中，有6张老照片，共记载了25件甬作家具。这些红木清雕、嵌镶家具，做工繁缛、纹饰华丽，受西洋巴洛克风格影响，代表着华丽风格的甬作家具。后来，这些家具还远涉重洋，被浙海关文牍李圭和甬作家具商人孙信耕带到美国，代表中国参加了1876年费城世界博览会。由此可见，宁波家具很早就走向了世界。当年，宁波除了大量本土家具出口到欧洲、美国、日本等地，还接受他们的欧式家具订单。今天，甬作家具还有大量从美国、欧洲、日本回流，这从另一面证明甬作家具当年的辉煌。

    甬作家具的辉煌，除了中西贸易交流，根本上得益于宁波深厚的传统文化，培养了一批践行浙东文化“经世致用”“知行合一”的家具商人，如清代数次参加世博会的宁波人孙信耕；得益于一代代敢于接受新思维的宁波工匠。历史上宁波各种能工巧匠齐全，木雕、砖雕、石雕、木工、漆工、绣娘等民间工艺，都极为出色，其中甬作家具是宁波传统工艺的杰出代表。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甬作家具的气质，笔者以为那便是“贵气”二字。

    我收藏明清甬作家具二十多年，涉及床、案、橱、柜、椅、桌、几、凳、箱等诸多门类，含内房、中堂和书房家具。明代至清中期，甬作家具尚没有形成自己的鲜明特色，主要还是承接苏式家具的样子，部分受海外家具的影响。到了清代中晚期，甬作家具自成风格，有极高的辨识度。其吉子、藤条、用料、形制、雕刻、镶嵌、榫卯、朱金、髹漆、打磨等构件和工艺，无不透露出优美、舒适和高级感，彰显着“贵气”。

    这里的“贵气”自然是指甬作家具的气质。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家具是人做的，是人的思维的延伸，有人的温度，同样也会“气自华”。在这里，我对甬作家具具备的“贵气”，举例作如下剖析。

    用料贵。甬作家具分两个体系：城区家具和乡村家具。城区家具用料以高档木材为主，且创造了“五木合做”的方法，业内称其为“五树（世）其昌”，一般在紫檀、黄花梨、红木、花梨、榉木、楠木、黄杨等木材中选用五种，也谓之“巧色”，一般髹薄漆，让树木呈自然纹理。这种做法为宁波特有。乡村家具以“十里红妆”朱金家具为代表，大量使用真金箔和“三两朱砂，一两黄金”的朱砂，朱金家具金碧辉煌，贵气十足。

    做工贵。甬作千工床、万工轿不计工本和劳力，甚至会倾一个家族的财力而制作。仅甬作拔步床“一根藤”床罩，豪华的做工就达百工。甬作家具全榫卯结构，用工费，极精良，经历数百年依然纹丝不动，也可见甬作之精巧和奢华。

    镶嵌好。甬上镶嵌源远流长，今藏日本奈良正仓院的唐代嵌螺钿“紫檀双六棋盘”，就是甬作镶嵌器物，是典型唐代宫廷和贵族用具。纵观镶嵌技艺，甬作镶嵌可谓独步天下，尤其采用象牙和宁波本地千年黄杨木的镶嵌，材料成本高，用工精巧，时间一长，还会泛出金色包浆，一派珠光宝气。

    打磨精。甬作家具出线清爽，倭角圆润，打磨极精。甬作家具，由于材料好，耐打磨，工匠们总是不惜时间对家具进行优化打磨。凡是懂家具的人都知道，好家具都是打磨到位的。材质好，打磨精，髹上本漆，在维护使用时家具会越抹越亮，像打过蜡一样，家具使用时间很长仍让人感觉到旧器如新，宁波人言之“生蜡”。

    “人间巧艺夺天工”。甬作家具历史悠久，是盛开在四明大地上的一朵奇葩，雍容典雅，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