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四明周刊·记忆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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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5月15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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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话河虾

油爆河虾。

    子君 文/摄

    初夏,海棠飞尽,枇杷黄熟,栀子花身携暗香盈盈而来。

    小河的水流日渐回暖,水底深处蛰伏了一冬的河虾开始浮游轻舞。此时雄虾身肥体壮,雌虾籽满壳软,美味正当时。

    浅夏总是令人慵懒,自然得做个浓油赤酱的油爆河虾提提胃口。河虾剪去须爪,先起锅油炸至虾壳酥脆备用,另起底油放入葱段、姜片、蒜片,入炸酥的河虾翻炒几下,放白糖快速翻炒。白糖遇热融化迅速包裹住河虾时,几滴老抽上色、生抽调味。“嗞嗞嚓嚓”间,外脆里嫩、红润发亮、鲜甜可口的油爆河虾上桌。一碟河虾,一杯小酒,一个眼神的交汇,烟火味中滋生出无限小欢喜。

    油爆河虾浓油赤酱,吃多了难免生腻。江南水乡巧手的主妇,将河虾灌醉了吃,称为“醉虾”。热辣的白酒注入,晶莹的虾体几近透明。撒点白糖、细盐,抓一撮蒜泥、香菜、姜末,滴几滴麻油、生抽,加盖腌制。一只虾、一群虾,浸润在杂陈五味中,满盘子蹦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如,琵琶声声珠玉落盘。过些许时候,便沉沉睡去,只有微微抖动的虾须和虾爪暗示着它们已经醉了。

    汪曾祺写醉虾,“我们家乡的呛虾是用酒把白虾醉死了的。解放前杭州楼外楼呛虾,是酒醉而不待其死,活虾盛于大盘中,上覆大碗,上桌揭碗,虾蹦得满桌,客人捉而食之。用广东话说,这才真是生猛。”

    白酒河虾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经验丰富的老食客,只需舌尖轻轻舔触,嫩滑甘甜的虾肉不知从何处便被吸入唇齿之间,余下完整透明的虾壳,轻轻躬身于盘上,依然栩栩如生。

    有一次,无意间在网上看到齐白石的《虾趣图》,画中之虾形态各异,或栖息于荷下水草,或成群结队水中嬉戏悠游,触须似动非动,欲从纸上跃跃而出。定然是齐老一边喝着酒,一边画着虾,酒液顺着他长长的白胡须滴入墨中。微醺的墨色沾染笔尖,忽浓忽淡间,轻灵纤细的群虾游弋于纸上。

    也许,醉虾,醉它的是酒,齐老画中的虾,醉它的是墨吧。

    宋代文人林洪的《山家清供》里极其推崇“傍林鲜”:初夏山间挖笋人,会在林边支起小炉子,煮笋尝鲜,图的是山野的清气,使的是一股子性情。

    无独有偶,楼下的小河边不知何时新增了一个垂钓者。每每于傍晚之际,携一把矮凳,一只小炉,还有一瓶小酒,于草坪上铺开摆放。待河虾上钩,拉竿、取下,抛入锅中汆烫。只几秒间,河虾便脸红耳赤,缩成一团。垂钓者剥壳取肉,下酒,动作麻利,一气呵成。恣意江河湖海间的豪情,绕过弯弯的小河,一路飞扬。

    这一幕看得先生眼红手痒,文质彬彬的他,开始起早贪黑、日晒雨淋地加入了垂钓者的行列。虽然因为痴迷钓虾屡遭我白眼,家中的一日三餐却也多了几分活色生香。三鲜汤里,碧绿的青菜、橙黄的蛋饺间夹着几只红艳艳的白灼河虾,因闷热天气被压抑的食欲豁然开启;丝缕分明的阳春面上,浇一勺油爆虾米,倍添鲜香;端上洁白如玉的龙井虾仁,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初夏的河虾,一咏三叹,余味无穷。

    初夏,与一只河虾邂逅,寻常的日子,便多了几分小闲趣、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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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