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语 从儒雅洋向东北方向行驶2.5公里,远远出现一座古朴的石拱桥。它架在两山之间的溪流上,显得孤独而顽强。 我知道一些关于它的身世:石拱桥原名儒雅洋桥,后改为欧阳桥。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欧阳桥是贯通象山东西乡的必经之路,也是偏远象山走向宁波城区的交通要津。历史上欧阳桥曾屡毁屡建。 停车在路边俯瞰,公路与古桥有10米左右落差,公路修通后,古桥就不再通行。而上张水库建成后,更使它成为孤卧天地间的存在:在低吟浅唱的缘溪上,两端溪滩错落有致,一片绿草青青。我们去的时候,四面云雾缭绕,松柏苍翠。 我特别想下坡去桥上走走,近距离触摸它。可惜,一道长长的隔离网挡住了去路。借助手机放大镜头看到,欧阳桥为三孔乱石拱桥,桥面用鹅卵石和石块铺砌而成,桥面上有五六个排列均匀的花瓣、铜钱和“8”字样的图案。桥上墨绿的青苔隐约可见,细雨把桥面染得湿漉漉的,云雾中微光荡漾。 据记载,此桥最初为木结构,早年间多次被洪水冲毁。南宋嘉定十六年(1223年)重建。 明代宁波府同知欧阳懋曾写过一首《过欧阳桥》:“欧阳子过欧阳桥,千载奇逢在圣朝。潮涨东溟连沧海,峰高西岭逼云霄。隔林啼鸟声声巧,傍水闲花树树娇。试问象山离远近,居民犹道去程遥。” 我想,既然欧阳懋到过此地,肯定有牌记或桥碑。举目四望,果然远远看到溪边有块石碑,因距离太远,不知道上面是啥内容。同伴说,要不沿着水系绕到桥的对岸,看看能否找到上桥的路。 于是一行人掉头,向对岸行进。不一会儿水泥路变成砂石路,路越来越窄,而两边的树木则更加茂密。新鲜的空气飘进车窗,同伴说,太舒服了,简直是世外桃源。 终于到了对岸,却又遇围栏,根本无从下坡。正纳闷,见路边一牌子:上张水库,一级水源保护,禁止垂钓、烧烤…… 我们一行正准备打道回府,又有一块木牌映入眼帘,上书:欧阳桥,位于西沙岭西岭山下,缘溪之上,今谈港溪之上游。原为木结构桥,原名儒雅洋桥……全长51.35米,正桥长28米,宽5米…… 木牌还刻录了清朝赖余煌一首咏欧阳桥诗:“西岭峰前横亘处,欧阳名望至今标。千家烟火深为锁,一代溪流永作腰。伊似长虹浮水面,还同仙鹤驾云霄。相如题柱成千古,欲拟高车过此桥。”这首诗把桥的由来和功用概括得淋漓尽致。同伴中有位老师,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我们则以远处的古桥为背景,兴致勃勃地合影留念。 桥名“欧阳”,自然与主事修桥者欧阳懋有关。嘉靖《象山县志》记载:“同知欧阳懋过之,适遇交桥,里人请名,因改名。”当时欧阳懋署理象山县,以儒雅洋桥屡圮,就将其移至下游四百步,在溪宽水缓处重建,当地百姓感其恩德,要求改桥名为“欧阳桥”。欧阳懋是宁波同知,相当于现在地级市主管经济的副市长,是一位造福乡里的好官。 历史上,欧阳桥几次遇强风暴雨被毁。1946年,当地百姓强烈要求重修欧阳桥,并一致请求乡贤何敏求先生主持此事,敏求先生欣然答应。 经估算,造桥所需费用约折合大米七百石。于是组建了劝募委员会,由何敏求任主任,报县府备案,同时确定,如募捐不足,由“何恭房”也就是何敏求一家来保底。 在敏求先生和大家共同努力下,1947年4月16日,欧阳桥重建竣工。资金结算后,不足之米,敏求先生卖掉自家几十亩田抵数。 我在史料里读到这个故事,对何敏求先生肃然起敬。他是儒雅洋村何恭房后代,早年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地理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后返乡转辗象山、宁波市区从教,声望颇高。1976年加入民革,2006年辞世,享年91岁。 1997年,欧阳桥又遭第11号台风带来的洪水毁坏,目前的欧阳桥是1998年再度重建的。这座桥没有一钉一铆,没有钢筋水泥,坚固耐用,溪水可从三个石孔中流过。然而当溪水满溢时,整座桥梁就淹没在碧水之下了。 一座桥就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许多年前,欧阳桥边或许有热闹的集市,歇脚的茶亭;那些挑着担子的农民,运送货物的商人,坐在轿子里的官员,怀抱婴儿的妇人,往来其间……如今的它,虽已失去现实的功用,却化作了横亘在山水间的一道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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