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越祥  

    翻阅《大碶街道志》，看到一句宁波老话：“一句话把人讲笑，一句话把人讲跳。”意思是，同样一句话，说得好，能让人高兴；不会讲，易惹人恼怒。这句谚语充满智慧，蕴含宁波方言特色、人文特点。

    宁波话入声多，如头、娘、骨、皮等字，位于词尾时，声调上扬，短促而急，即使好好说话，也像吵架一样，人们把这个特征称作“石骨铁硬”。另有记载，宁波属越人，食盐量高，嗓门大，脾气也躁，说起话来耳红脖子粗的，再加上语言上的“石硬”，显得更“冲”。

    而地缘相邻的苏州话，较为“软糯”，听起来温润柔和，让人赏心悦耳，所谓吴侬软语，就由此而来。故上海流传一句俗语，“宁听苏州人吵架，不听宁波人讲话”，说的就是宁波人讲话太硬了，硬得令人发“跳”。

    语言表达和交流上的特点，可能让宁波人吃过不少亏、有过不少教训。报告文学作家陈祖芬写的《走进宁波》一书，说起宁波的成功，有一条归结为“闷声发大财”：宁波人说话不好听，干脆少说多干，这也算是一种解释吧。

    宁波自古就是重要的通商口岸，商人遍布五湖四海，“宁波帮”更是声名远扬。宁波人生意做得大、做得远、做得好，有效的语言沟通是必不可少的。但宁波话的“石硬”，是宁波人对外交流的短板。低调聪慧的宁波人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既懂得语言表达讲究分寸、注重表情的重要，也正视自身语言“石硬”的缺陷，道出“一句话把人讲笑，一句话把人讲跳”的智慧之语，便在情理之中了。

    为啥同样一句话，有的使人心花怒放，有的却让人暴跳如雷？之所以产生不同效果，关键在于会不会组织语言、善不善于表情达意。

    生活中，有些人说话讲究艺术，注意分寸、场合，与人交往，让人如沐春风；也有一些人，一根直肠子，只顾表达自己的想法，想说啥就说啥，往往伤人而不自知。比如，有些人“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说话直率、出于好心，但由于嘴巴不会讲话，难免惹人抱怨。

    语言是思想的衣裳，谈吐是行动的羽翼。言语可以表现一个人的高雅，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粗俗；可以打动和温暖一个人的内心，也可以伤害和激怒一个人的灵魂。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语言的善与恶，常体现在工作服务中。比如，行政中心、信访中心等政府服务部门，强调礼貌用语、微笑表达、温馨交流，群众受到贵宾般礼遇，自然赞许有加。也有个别窗口个别人，因语言生硬、表情冷漠、言语不当等，与来办事的人发生口角、产生纠纷，不仅影响政府形象，还损伤营商环境。

    互联网高度发达的当下，一句礼貌的语言，可以止息一场不愉快的争吵；一句不当的表达，可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2020年“双十一”期间，杭州一电子商务公司组织了“雪梨双十一母婴超品日”直播活动，观看人数超过1450万，直播中有关于“帮适拉拉裤”的推荐，有网友表示“好奇品牌便宜”，时任主播朱某某称“有人说好奇便宜，我跟你说，好奇就是不好”。一句话，把“好奇”品牌经营商说“跳”了。对此，“好奇”品牌经营方将朱某某及其背后的两家公司告上法庭，最终法院判决被告赔偿原告损失及合理费用20万元。这种“祸从口出”告诫人们，语言表达不慎，随时有翻车的危险。

    语言表达，要讲究技巧和艺术。鲁迅先生有句名言：“语言有三美，意美在感心，音美在感观，形美在感目。”如果我们在为人处世、与人交流、工作服务时做到意美、音美和形美，便能有效避免“一句话把人讲跳”的尴尬，达到“一句话把人讲笑”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