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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6月19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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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剧《双玉蝉》:

经典重排,在传承中创新

赵淑萍

复排甬剧《双玉蝉》剧照

    经典重排,我们看些什么?首先,看创新之处,其次,看演员的演绎。

    《双玉蝉》是甬剧的三大悲剧之一。当年上海堇风甬剧团移植改编同名闽剧《双玉蝉》,上演后名声大噪。古代女子曹芳儿,因为父亲酒后把年庚搞错,十八岁的她被许配给尚在襁褓之中的沈梦霞。沈家以玉蝉为信物,双方各执一只。后梦霞因为父母双亡,被沈氏家族送往曹家。曹父欲退婚,遭两方族长坚拒。曹父内心愧疚,不久抑郁而亡。芳儿含辛茹苦抚养梦霞,以姐弟相称。沈梦霞长到十八岁,金榜题名,却另有意中人并赠以玉蝉。芳儿悲怆万分,送还另一只玉蝉,黯然离世。

    今天的时代背景与戏中相距甚远。年轻人大概无法理解这种有悖人性的事。但在封建社会,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是女性背负的沉重枷锁。曹芳儿这一形象极具典型性。

    年代悬殊,但人性亘古不变。导演倪东海在编导中,强化了曹芳儿的女性视角和她的婚姻之梦。剧始,如花妙龄的她对婚姻充满期盼,但是,现实的冰水浇灭了她的梦想。梦霞八岁时,她目睹三叔三婶老妻少夫婚姻的不幸,决意抗争。但是,在封建家长的淫威下铩羽而归。她本想一死了之,但小梦霞的哀求和依赖,使天性善良的她选择活下来继续抚孤。当梦霞长成青年时,患难中相濡以沫的深情,使她对婚姻又有了憧憬。梦霞高中,她欣喜若狂,蓦然看到菱花镜中容颜已逝。至此,她仍然存着一丝梦想。最后,梦霞和意中人吕碧云定亲。一块御赐的金匾,彻底打破了曹芳儿的梦。与其三人尴尬、煎熬,不如选择成全。她以死成全了两个年轻人。剧终,她的灵魂再次进入梦境,在梦中,她做了一回青春、美丽、幸福的新嫁娘。

    此剧的编导加强了文学性、现代性。以梦来贯穿全剧,舞美、灯光、音乐都成为梦的烘托,红嫁衣、菱花镜、玉蝉等物件,充满象征意义。最后,以喜来衬托悲,既有控诉又饱含悲悯。演员妆容清丽、服饰淡雅,整部戏如行云流水,唯美诗意。只是,作为甬剧为数不多的古装戏,弃用水袖总是有些遗憾。剧情中有几处可以商榷。在旧的版本中,芳儿在梦霞八岁时想退婚,特备酒,将族长请到家中。此剧则是到祠堂中去找族长。族长及族中老者一个个执杖正襟危坐,背景阴森压抑,极有震慑感,衬托出芳儿和三婶的柔弱和无助。但古时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除非是犯错听候处置。此处能否设计成一处家族议事的庄严场所?族长等封建族权的核心人物,他们的座位可以高低主次排列,以此显示等级和族权的更迭。曹芳儿的性格,有反抗的一面,但总的来说是善良隐忍的。所以,以手怒指父亲,大胆质问族长,最后决绝地喊出自己是梦霞的“妻”而非“姐”,这样的细节也可以斟酌。芳儿的结局,有的版本是她撞匾而亡,有的是她取出玉蝉,物归原主,避提往事,但众人此时早已心知肚明。窃以为,这样的结局更加符合芳儿的人物性格,也更有力量。这不是有意拔高,而是她善良的天性使然。

    这部复排的大戏由甬剧第九代演员担纲。张尤佳饰演的少女曹芳儿,扮相清丽、灵动,一位纯情少女梦嫁的喜悦娇羞让人感到蓬勃的青春之美。由此,彰显出封建势力的风刀霜剑对美的摧残,让人痛惜。中年曹芳儿由李梦凡扮演,表演老到,很有张力。半世的艰难苦恨加上相思煎熬,连喜悦中都有一种病容,那种揽镜自照时的惶恐和梦破灭时的悲愤、绝望深深地打动了观众。

    甬剧的三代传承人在戏中群体亮相。郑健、刘英、苏醒、贺磊、杨勤儿、刘九静等,他们,都是剧团的中坚力量,如此葱郁的绿叶,衬托初绽的蓓蕾,别开生面。

    近年来,甬剧团坚持两条腿走路,既创排现实主义题材的新戏,如《筑梦》《江厦街》《药行街》《红杜鹃》《柔石桥》等,又复排经典,如《雷雨》《三篙恨》《杨乃武与小白菜》《啼笑因缘》等。在复排中,力求创新,吸引更多的年轻人。但是,对于一个钟爱而且关注甬剧的观众来说,有些话还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一些青年演员,嗓子甜美,形象好,悟性也高,但是唱腔中缺了些东西。在网上看过一版堇风甬剧团的《双玉蝉》,当时范素琴已是高龄,虽然身段、面容都有了深重的岁月痕迹,嗓子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清脆,但一开口就博得阵阵掌声,那是原汁原味的甬剧,有独特的韵味。如今,新戏中的一些唱段甚至老戏中新改的唱段,总觉得韵不浓味不纯。唱腔设计人才的缺乏,大概是地方戏曲共同面临的问题。随着老一辈作曲家的谢幕,一些年轻的唱腔设计人,大都跨界,他们见多识广,善于博采众长,但无意间,却对地方戏曲的纯正造成了影响。老戏重演,剧情、唱词、舞美都有提升,但地道的乡音乡调不能变味,因为它们是地方戏曲的灵魂和精气神。所以,唱腔设计、唱功训练,是摆在新一代甬剧人面前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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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