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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报平安》张生镛 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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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八遐龄》张生镛 作 |
张生镛(1896-1948),号恢庵,字侣笙,宁波人,近代海派书画家,客居上海,以画自给,颇负盛名。
张生镛,民国时期客居上海的宁波籍画家,如今似乎被人遗忘了,即便在甬上美术界,也少有人知晓。两年前我撰写宁波文化丛书《四明丹青——宁波历代名家绘画品评》一书,书中所列“历代宁波籍画家名录”,竟然把画家张生镛遗漏了,甚憾。
近代海派画史中张生镛虽没有显赫的地位,但其绘画实力却不一般,花鸟、山水、人物、书法皆精,我们可从程十发题签的《名家翰墨二十开册页》中窥其一斑。此册集聚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海派画坛的精英,张大千、吴湖帆、贺天健、吴青霞、江寒汀、熊松泉、马骀、张石园、周练霞、张生镛等二十位名家。张氏在此册绘有《晚湖觅句》,画中题句曰:“立钦先生雅鉴,时甲戌(1934年)秋夜拟新罗,恢盦张生镛写意。”此册中,张生镛不仅与当时海派画坛名流“并起并坐”,而且在众画家中他的画技毫不逊色。《晚湖觅句》描绘一高士置身扁舟,徜徉于芦苇丛生的湖泊,旁有芦雁出没,环境优美宁静,“晚湖觅句”四字道出了这件作品的境与意。作品把山水与人物巧妙结合,取法清代新罗山人笔意,尺幅虽小但意境宏阔。再看另一件《蟠桃赴会图》,图中绘八仙,海派大家王一亭题字,孔小瑜、高峻、熊松泉、鲁少坡、汪声远、汪琨、李芳园、张生镛等海上名流十一人合作于1935年,张生镛写韩湘子,人物惟妙惟肖,颇见功力。清董棨在《养素居画学钩深》中说:“临摹古人,求用笔明各家之法度,论章法知各家之胸臆,用古人之规矩,而抒写自己之性灵。心领神会,直不知我之为古人,古人之为我,是中至乐,岂可以言语形容哉!”张生镛的很多作品,无论拟古还是创作,同样表达了画家以古人之规矩抒写自己的内心与感悟。
海派名家程璋对张生镛影响极大。程璋(1869-1938),号瑶笙,原籍安徽,后寓上海。程璋中年变法,吸收西洋画明暗透视法,将写生与传统笔墨熔于一炉,是现代绘画史一位创新派画家,追随者众多。据说,程璋这种“纸上真真,呼之欲出”的传神作品极受当时富商喜欢,画价比吴湖帆还高出许多,有“沪上日商排队竞购其画”一说。张生镛追随程璋画风,或许是出于市场的考虑,这对一位靠卖画为生的画家来说,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当时海派画坛有“海上三笙”之说,指的是程璋(字瑶笙)、柳滨(字渔笙)、王叶(字韵笙)三人,柳、叶二人均为程璋弟子,同时又是甬籍画家。而年龄稍长王叶4岁的张生镛,又取字“侣笙”,可见他对程璋的敬佩之心,至于张生镛是否拜程璋为师,这就不得而知了。其实,凭张生镛的实力,他与程、柳、王并称“海上四笙”,似也不为过。
近日于友人处见到两件张生镛花鸟佳作《百八遐龄》《月月报平安》,从作品中我们可大致感受到近代海派花鸟画一些商业化、世俗化的特征。
首先,绘画题材的世俗化。近代海派绘画在题材上由于受商品化影响,其绘画大多表现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现实性内容,具有吉庆色彩和生活气息,寄托了百姓追求安康喜庆、荣华富贵的愿望,这一点在花鸟画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百八遐龄》描绘高大的柏树,树上八哥飞鸣对唱,热闹非凡,树间萱花盛开,一派生机。松柏与八哥组合在一起,寓意遐龄长寿,春意喧闹,具祥瑞之气。《月月报平安》绘有大片红色的月季花及数只太平鸟。月季花一年四季开花,有“月月红”“长春花”之意,太平鸟则象征平安吉祥。画家于作品题诗:“一搦娇无力,听来夜雨寒,故园消息好,月月报平安。”点明了画意。
其次,作品设色偏于浓重艳丽。在大众审美习惯中,大红大绿、大紫大黄,象征着吉祥和富贵,这种色彩上的审美,承续于古代的宫廷喜好,它与文人绘画所提倡的淡雅、简约审美观正好相反。从艺术角度审视,这种重彩作品相对偏俗,缺少雅逸之文人气。但为了迎合市场需要,画家不但在绘画题材上“投其所好”,作品设色也顺应大众“浓丽富贵”的趣味。
再次,追求造型真实,甚至融入西画的透视明暗等元素。张生镛受西洋绘画观念的影响,尤其欣赏程璋的画法,作品中参用西方绘画技法,如描写花鸟、动物时运用透视法,既关注对象“真实”,又重视对象“传神”。《月月报平安》中的月季花,运用西画的透视原理,花的远近、前后层次分明,浓淡、深浅讲究,突出花形态上的“逼真”。画家在描绘平安鸟时,既采用传统的线条,又在画法及笔墨上借助透视、明暗的西洋画法,运用各种皴法,来表现鸟的形态结构和不同姿态。这种由程璋创造的中西结合新画法,虽为当时的正统画家所诟病,却为海上民众尤其是沪商所喜爱,画的销路特别好。
近代海派画家大都以书画为生,不得不迎合市场,作品自然就会带上一些世俗趣味。黄公望在《写山水诀》中道:“作画大要,去邪、甜、俗、赖”四字。“邪”指不入古法,“赖”指学古而泥古不化,至于“甜、俗”二字在近代海派众多画家中或多或少存在。近代海派六十名家中,除了少数几位创新派外,绝大部分至今已风光不再,张生镛绘画尽管传统功夫扎实,综合修养高,花鸟、山水、人物、书法皆精,但终因作品带上“甜俗”气,而被大家逐渐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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