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四明周刊·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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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7月2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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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菜滋味

沈潇潇

    淡菜之名令人费解:明明是一种海生贝类,无一点蔬菜的模样,味也不淡,但早在唐代就有了淡菜之名,《新唐书》载:“明州岁贡淡菜蚶蛤之属。”倒是在眼下的东海禁渔期,面对菜场里各种海鲜价格呼呼上蹿,唯有淡菜一如其名表现淡定,一直徘徊在七八元一斤。因为它的美味可口,性价比高,夏季我总会隔三岔五去菜场买点淡菜进门。

    我初识淡菜不是在菜场里,而是在国营副食品商店的玻璃柜里。一个个黄澄澄、油亮亮似蜜饯模样的东西被安放在里面,标签上写着“贻贝”两字。贻贝是去壳后煮熟晒干的淡菜,在我童年的眼里是属高大上一类的。在那物资短缺的年代里,记忆中我只偶尔吃过几次。清蒸的贻贝咸滋滋、油脉脉,用宁波话来形容还有点韧结结,味道甮派赞。宁波离唐朝首都长安数千里,猜想当时的贡品不会是新鲜的淡菜而是加工后的贻贝,读到《清稗类钞》载淡菜“以曝干时不加盐,故名”,更觉可间接确认。

    淡菜佐餐下酒皆宜,在我主要是两种吃法。一种是放点大蒜、浇点黄酒,加水清煮。当汤水第一次潽出锅盖时揭盖,用勺子舀起表层的浮沫,再盖上锅盖,当汤水再次潽上来时,即可熄火出锅。这时淡菜壳刚张开一条窄缝,用汤勺柄一撬,挖出肉来吃,肉质饱满,汁液充盈,十分鲜嫩可口。若过火,淡菜壳大开,肉质干瘪,鲜嫩度就大减了。第二种吃法是酒醉,一次性从菜场买来五六斤淡菜,用水煮熟,冷透后剥出里面的肉,放入玻璃瓶中,放大蒜、生姜,也可放少量糖,倒酒放盐,黄酒或白酒因人口味而宜。我比较喜欢用白酒醉,一是吃来爽口,二是保存时间更长。醉淡菜非常适宜下早餐,其味比醉泥螺温婉,营养也更丰富。若遇餐桌上菜肴临时短缺,加一碟现成的醉淡菜便可瞬间化解。

    我有一友,平时不谙“买汰烧”之道。那年夏天一起游渔山岛,一群肩扛大包湿漉漉淡菜的渔民从旁边经过,友人亲切地问其中一人:师傅,一天能挖多少淡菜?渔民答:几百斤吧。友人再问:能卖多少钱一斤?渔民答:一百元。我在旁努力憋住笑,友人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大热天,辛苦,这个价钱是要。已前去的那位渔民闻言,回头对我们放声大笑,有一种戏谑得逞的洋洋自得。我对友人说淡菜只几元钱一斤,友人没有显示出惊讶之情,反而振振有词道:这有啥搭界?只要自己喜欢,就值得。乖乖,我眼里的笑话竟秒变为一种情怀和一种哲学思考,友人的大慈大悲和大彻大悟,我算是领教了。

    女儿大学毕业那年,我带她去青岛自由游。在青岛的五天里,每天一大早从宾馆出门,按事先准备的攻略游览一个湾区,到九点钟太阳开始很晒时回宾馆休息。傍晚太阳收敛了它的威力,俩人再出门,这时出去主要是寻找当地美食,今天海鲜烧烤街,明天啤酒街,后天美食街,回到宾馆多半已是午夜。那里的淡菜论个定价,价格是宁波的好几倍。在青岛吃过高价淡菜,顿觉不在宁波敞开大吃真是对不起自己。回来,俩人先奔菜场,拎着淡菜进家门时还故意嚷嚷:从青岛带来的淡菜!家里掌柜的笑我俩是世上最大的傻瓜。开饭了,我和女儿独攻淡菜,大快朵颐,掌柜的也被感染,跟吃了两个后抒发感想:嗯,是比这里的好吃。我和女儿不禁喷饭,齐声说:邪火气!

    多年前,带队去舟山东极岛采风。晚餐时,我看到点菜台上的淡菜形体特别大,正是“产四明者,肉厚味重而鲜,大者弥胜”那种。我宣布:晚餐淡菜自由,大家只要喜欢,可以加N次。饭店门口是露天渔船码头,我们把餐桌搬到了码头上,吃海鲜和吹海风、看海景、听潮音四不误。正是涨潮时分,吃到后半场先有零星水沫飘洒到餐桌上,大家陶醉在别具一格的情调中,后有浪花突袭,有人被泼湿衣衫,于是仓皇惊呼,抬起桌子往岸上移进数米。过了一会儿,浪花再次袭来,就再抬桌转移……最后不得不退进室内。这时,餐桌上的菜肴已基本光盘,三桌微醺的人伸直了脖子,齐刷刷向厨房方向喊话:“淡菜!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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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