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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溍《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局部(楼世宇 供图) |
楼世宇 历时99天的“盛世修典——‘中国历代绘画大系’成果展·宁波特展”10月初落下帷幕。展览最大的遗憾,莫过于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主体部分“无用师卷”的缺席了。 不过好在《富春山居图》自诞生以来,就是一个“大IP”般的存在,处于“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地位,历代摹本、仿作众多。近几年,这种“IP”属性甚至被拓展到其他领域,比如写成小说,拍成电影,足见影响之深广。 也正是这个原因,此次“大系”展上出现了多件质量上乘的《富春山居图》摹本,让观众对富春一带“奇山异水,天下独绝”的景致“尽收眼底”。有据可查的摹本中,不乏像蓝瑛、沈周、董其昌、邹之麟、王翚、王原祁、恽寿平、高岑这些名家的作品。而在众多临摹者中,曾担任宁海县丞(相当于副县长)的元代学者黄溍是第一个。 《富春山居图》最早的摹本 黄溍(1277-1357),字晋卿,一字文潜,号冰壶外史。婺州路义乌(今金华义乌)人,是北宋大文豪黄庭坚叔父黄昉的九世孙。 史载,黄溍形貌英俊,而且“有德”,博学工文辞。元仁宗延祐二年(1315年)登进士第,授台州宁海县丞。在宁海为官期间,他踔厉有为,整肃地方风气,治理黑恶势力,还为一些受冤案所累的百姓昭雪,深受民众爱戴。延祐七年(1320年),调任诸暨州判官。至顺二年(1331年),入京为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后转国子博士、翰林直学士。至正十七年(1357年),逝于稠城(今义乌)绣湖畔家中,享年81岁,谥号“文献”。其学生有宋濂、王袆、金涓、傅藻等。 黄溍一生著作颇丰,诗、词、文、赋及书法、绘画无所不精,与柳贯、虞集、揭傒斯并称为元代“儒林四杰”。在书法方面,据元末明初陶宗仪《书史会要》中称,黄溍宗薛稷而自成一家,书风淳雅俊逸。在绘画上,他擅长山水,笔近王蒙,笔墨苍古,气势浑厚;亦作花鸟,传世作品有《梅花书屋图》等。 黄溍仅比黄公望(1269-1354)小八岁,两人同处一个时代。晚年的黄公望已经确立了在画坛的领袖地位,黄溍对偶像的仰慕之情是发自内心的,至正十年(1350年)黄溍退休南还,从此寄情山水,“优游田里”,于是有了这件《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 根据题识可知,该画作于元至正十二年(1352年)秋,即黄公望完成《富春山居图》两年之后,称其为最早的摹本当无异议。画心34厘米×608厘米,题跋34厘米×103.5厘米,尺寸与黄公望原作相仿。 被高士奇列为“上上神品” 此画经历代递藏,至清初流入康熙近臣、大鉴藏家、宁波人高士奇(1645-1703)手中。高氏在记载其书画收藏的《江村销夏录》和《江村书画目》两书中,均对此画有著录。《江村销夏录》卷二载:“元黄潜仿大痴富春山居图卷,纸本,高一尺,长一丈八尺。仿大痴而淡加设色,笔意萧远不凡……冰壶外史笔。”因画中有“黄潜”落款,高士奇对于其作者到底是黄溍还是黄潜,亦不能确认,遂留下附记曰:“其人无考,按元黄文献公溍亦别号冰壶,以俟博识者。” 对此,宁波学者张如安认为,应以黄溍为准。虽然《全元文》收录黄潜《狮子岩》等四篇文章,称“黄潜,婺州人……延祐时在世”,但张如安在《<全元文>疏失举例》中指出:“又如第46册第96页收黄潜(我以为应是黄溍)《狮子岩》。按,此文题目当据四库本《湖广通志》卷一一作《狮子岩记》,《全元文》所收殊多阙文,可据《图书编》卷六三《狮子岩下》所收之文补出全元文……可知《全元文》错录为黄潜,应为黄溍。”高士奇的疑问至此已由“博识者”解之。 《江村书画目》则更像是高士奇的“秘密账册”,在书中,这件作品被列入高氏私藏之“永存秘玩上上神品”的61件条目内,可见高士奇对此画钟爱有加。 两次面世都引发巨大轰动 高士奇去世后,《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等多件珍贵私藏流出,几经辗转,该画再次进入公众视野,则是两百多年后的1946年。此时该画的主人是旅居沪上的海派名家、苏州籍大收藏家吴子深。 这一年是丙戌年,农历十一月十九,吴子深爱女、十五岁的吴浣蕙正式拜入张大千门下学画,为表庄重,吴子深为女儿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拜师礼,地点就设在张大千的红颜知己、宁波小港李家第四代后人李秋君在上海的画室“瓯湘馆”中。一同在场的包括张大千女弟子叶世琴,小港李家李祖韩、李秋君兄妹,吴子深夫妇及女儿浣蕙,介绍人陈定山等共十九人。拜师的礼品便是这件《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从此,该画再度易主到张大千的手中。三年后,张大千将其带至澳门。 张大千对于该画的态度,可以用如获至宝来形容,他沿用了高士奇的著录,在画上题跋“黄文献公临大痴老人富春图,己丑(1949年)二月装于濠江(澳门)”,并一口气加盖了网师园客、大风、至宝是宝、青城客、大风堂长物、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大千供养、不负古人告后人、张爰、大千等十二方印章。 不过二十年后,著名鉴定家徐邦达先生质疑这件元人摹本的真伪,他在《古书画伪讹考辨》一文中指出,该卷“论画法,生硬而有功力,颇可能是明初人临本而为后人加上伪款印。我在三十年前见于苏州吴子深家,今已不知下落”。但他肯定了该卷的艺术价值,同时也从侧面认定了该卷为黄公望《富春山居图》最早临本这一事实。徐邦达认为,该卷笔墨技法“犹在子明款本之上”。子明款本,即被乾隆皇帝认定为《富春山居图》黄公望真迹的仿品,该作既然能瞒过乾隆,足见技法非比寻常。而这件《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在子明款本之上,更能反映其水准之高。 比较黄溍摹本与黄公望原作,可以明确的是,摹本是一件花费了作者很多心血的临习之作。它忠实于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的原貌,但略施淡色,有意与原作的墨笔拉开距离,以此表达对原作的倾慕和学习。因此,摹本价值自然不菲。 2022年1月21日,黄溍摹本又一次进入公众视野。当天下午雅昌快讯报道,在文津阁2021杭州秋季拍卖会上,完整展现《富春山居图》原貌的藏品——元人黄溍的书画手卷《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亮相中国古代书画专场且备受瞩目。在拍卖现场,此标的经过激烈竞价以1210万元落槌,加佣金1391.5万元成交。 至此,这件元代“宁海副县长”的《富春山居图》摹本,有了新的主人和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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