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伟 杨 帆 

    旅游被视为促进传统村落保护与活化的重要方式，而现代化进程驱使不同地方日益趋同，由旅游引致的“无地方性”在很多旅游地有所体现。这一现象引起有识之士的警醒与反思。现代性在促使“无地方性”发展的同时，也会促使人们对传统文化和地方性的珍视与保护，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为其注入新的活力，赋予其新内涵新功能，从而衍化出新的传统和地方性。由于旅游的动力源自目的地与常住地之间的相异性，因此对于旅游地来说，保持或发展地方性十分重要。

    传统村落之所以传统或者说比一般村落更具地方性，不仅体现在其保有的民居、巷陌、器具等物态文化层面，也蕴含在其尚存的制度文化、行为文化、精神文化之中。法国作为世界遗产大国和旅游大国，十分注重在传统村落遗产保护和旅游发展中维护和彰显传统村落的地方性，并有不少颇具创造性的实践，其中以“法兰西最美村庄”为代表的协会化管理、品牌化营销、网络化协作模式尤为引人瞩目。

    “法兰西最美村庄”是根据法国1901年颁布的《协会法》注册成立的一个协会。1982年，法国各地66名村长群起响应法国克雷兹省布力夫市高龙日拉卢日村村长 Charles Ceyrac倡议，成立了“法兰西最美村庄”协会。协会以“重塑村庄活力并让其迈向美好未来, 避免其沦为没有灵魂的‘村居博物馆’或鄙俗的‘游乐园’”为宗旨，向法国国家工业产权机构（INPI）申请登记“法兰西最美村庄”称号和标志的专有权。协会制定了31条可执行的入会选拔标准。前3条为单条否决标准，通过审核材料裁定，包括：人口不足2000；保有优质建筑遗产或自然遗产甚至两者兼有, 且至少设立两片相应的保护区；有具体举措展现全体村民合力保护、活化和宣传遗产，共同维护和弘扬村落地方性的决心。后28条为评估标准，用于现场评估候选村庄的质量和价值。申请加入“法兰西最美村庄”协会的村庄历经书面材料审核、专家现场考察、质量专委会会评、入选村村长经村议会授权与协会主席签署质量章程这4个步骤后方可入会。协会将称号和标志制作成精美的标牌授予入会村，后者将其置于村口显眼处和村庄官网，以吸引过往行人和网民关注和造访。

    经过40余年发展，“法兰西最美村庄”旗下现共有176个成员村，遍布法国本土全部13个大区及1个海外大区，覆盖70个省份。从历年评选情况来看，最终入选的不足候选村庄的1/5；已入选的村庄仅占法国村庄总数的0.55%，百里挑一亦不足以形容其选拔之严苛。入选难，守住称号也不易，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个别村庄因种种原因被剥夺称号。历年调查表明，入选“法兰西最美村庄”使绝大多数成员村获益匪浅，包括：声名鹊起，形象改善；旅游业加速发展；产业实现转型，商业和服务业振兴；促进村民就业；更易获取政府、团体和企业等外部资金和技术支持，村容村貌和村居质量得以改善，遗产和地方性得以保护、彰显和传承，村庄重现人气和活力，村民的认同感和凝聚力增强；带动周边村落发展。

    在住建部等部门已联合公布的六批共计8155个中国传统村落名单中，宁波32个村榜上有名。这些村落普遍传统风貌保存较好、地方性突出，例如，宁海许家山村拥有全市规模最大、保存最好的石屋建筑群，是浙东沿海山地石屋建筑群落的典范；镇海十七房村古建规模宏大、水乡特色和宁波帮元素浓郁；慈溪方家河头村古村古道保存完好、宗族文化特色鲜明。遗憾的是我市各区(县、市)的传统村落至今尚未在共有的“中国传统村落”金字招牌下共谋发展并形成协作网络，各界对旅游发展给当地传统村落带来的经济影响、社会影响、文化影响和空间影响尚缺乏系统认知，未在村落地方性的建构与认同上形成共识与合力，虽然在旅游开发和遗产活化利用中日益重视对地方性要素的识别和挖掘，但多数情况下还止于较浅层次，各村的开发路径与表现形式也较为雷同，有造成新的“无地方性”之虞。

    “法兰西最美村庄”借助协会的强大合力和品牌的巨大张力，通过旅游发展使成员村庄在诸多方面进步获利，从而在物态、制度、行为、精神四个文化维度上统一建构并弘扬各成员村的地方性等做法在总体上堪称成功，其品牌、理念和实践早已“出口”到同属法语区的比利时瓦隆地区、加拿大魁北克省等。地处改革开放前沿，力争在全省“两个先行”新征程上担当示范的宁波，不妨在发展传统村落旅游、弘扬地方性等方面与法国等其他优秀文明积极开展互鉴和交流。【本文为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旅游发展对传统村落地方性要素的影响研究——基于浙江省2市8村的调查”（LY20D010001）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旅游系、宁波市文旅融合发展与国际传播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