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静波 我的故乡,是浙东平原上一个名叫蒋葭浦的古村。那里水网密布,土壤肥沃,民风淳厚。独特的地貌、习俗和传说,糅成了故乡特有的风情和气息。在那里,我度过了纯真的童年时光。 之前,我一直以散文的形式,零星书写着我的童年和故乡。后来,我曾想以此为母题,写一本散文集,但苦于找不到重返那里的秘径。 2019年,我写了一个“小东西”——《大眼睛的蚕豆花》,不到2000字。那是发生在我幼年时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我5岁那年,有了第一个妹妹,在照看她时,不小心让她摔倒受伤了,因害怕妈妈的责罚,我第一次离家出逃到奶奶所在的小镇。在文中,我还原了当时复杂的心情——有了妹妹后自己的失宠、失落和委屈。而奶奶的安慰、父母的谅解和妹妹的亲近,却像一张温馨的网,让我的阴霾一扫而空,“路边的蚕豆花,睁着一只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这个“小东西”,有人说是散文,有人说是小小说。确切地说,是笔记体小说,既有小说本身的故事性、意象性,又有散文或随笔的随意性、抒情性。笔记体小说的创作,对于散文作者颇为友好,“转型”跨度不大。 谢志强老师建议,“何不写成花儿系列,建一个属于你的童年花谱,那是你的世界。” 这个建议就像一束光,瞬间打开了我紧闭的脑洞——这不正是我苦苦找寻的那条秘径吗? 故乡植被茂盛,四季花开不败,院前院后、屋内屋外、墙头屋顶、田野小径、池边江岸、石缝河滩……到处闪烁着花影。那些花儿,不管长在何处、开于何时,不管大小、色泽、气味如何,在我心中,一样美好,一样令我欢喜。当然,也有些“花儿”,虽非植物,但也有鲜花的容颜和灵魂。 隔着几十年的时光河流,我的眼前闪现出一朵朵花儿:学校墙头上的喇叭花,小妹妹出生时的荷花,屋顶上的太阳花,梦中寻找的苹果花,邻居家的苦楝花……从2020年起,我开始了花谱系列的创作。文学为我插上了翅膀,让我重新成为一个小女孩,回到童年的老屋。我和妹妹们一蹦一跳跨进那间幽暗而温馨的老屋,爹爹虎虎生风充满了青春活力,奶奶、妈妈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我们的身边——文学跨越了生死的界碑。 那些花儿,与我一起见证了父老乡亲的生老病死、我和家人的喜怒哀乐,也伴随着我一步步成长,发现和思索生命的意义。 故乡和童年,给了我无尽的资源。我写的都是我熟悉的生活,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飞奔着跨过一个个门槛,穿过一条条弄堂。书中的故乡,是我真实的故乡,也是我梦中的故乡。故乡很大,大到可以包容其他的地方,那是故乡的延伸。主人公阿波,是童年的我,也是童年的妹妹和小伙伴——有时,我会飞出故乡,飞出躯体,飞出时间的小屋。 这个花谱系列,有56朵花儿,除了《蜜蜂的理想》,其他都以“花”来命名。其实,在《蜜蜂的理想》中,也离不开花儿,也时时有花儿的存在。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花谱,问题在于怎么描绘。我非画家,无法用彩笔绘画,那就用我朴实的文字,为童年的故乡绘一个花谱。我相信,有时候文字也可以充当彩笔。 我发现,我的心并未随着容颜而老去。也许,是因为我还欠着故乡很多文债吧?如今,当我诚惶诚恐地交出这本书时,我好像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还不能老去。 好吧,我会听从来自故乡的声音。我会一直沿着一条条秘径,走向她,书写她,歌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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