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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九世孙王篪曾为龙泉山作铭。(方其军 摄) |
在中国文学“天团”唐宋八大家中,苏轼和王安石应该说是北宋特别耀眼的存在。如果没有他们,北宋文学的光辉似乎就会黯然许多。他们原是惺惺相惜,因对“新法”持不同见解,交往就有了障碍。然而,彼此的欣赏与尊重,还是稳定的。王安石长苏轼16岁,在乌台诗案中,王安石对命悬一线的苏轼施以援手。两人被传为经典的面谈,是元丰七年(1084年)在江宁的相会。然而,我发现他们都写过余姚龙泉山。不是“线下见面”,只是“错时神交”。我想,从历史长河观照,两位的诗句在龙泉山沉淀,亦可称为“相遇”吧。 清光绪《余姚县志》称:“龙泉山,在秘图山西一里许。旧名灵绪山,亦名屿山……山腰有微泉,未尝竭,名龙泉。”苏轼涉及龙泉山的诗句,出现于诗作《送刘寺丞赴余姚》,他感叹“余姚古县亦何有,龙井白泉甘胜乳”。“余姚古县”一说,对于范仲淹在《送谢景初迁凭宰余姚》中的“余姚二山下,东南最名邑”似是有力的互证。在遥远的北宋,那些与余姚并无关联的顶流人物,如此众口一词地对余姚自然流露久仰之意,表明余姚在北宋之前就积淀深厚、名扬四海。当代余姚人,对于历史上的健硕文脉,足可引以为傲。而龙泉山,毫无疑问是不可替代的符号。 诸君分析范仲淹所说的“二山”,到底是哪两座山。我想,从北宋及以前的余姚县城规制看,不管另一座是指秘图山、玉皇山还是胜归山,第一座肯定是龙泉山。但,范仲淹毕竟没有点名,且亦未对龙泉山作具象描写,故较难称之“相遇”。至于苏轼说“龙井白泉甘胜乳”,是从何得来的认知,我一时无从考证。但,我相信,以苏轼的境界,以落笔风雷无一字没来路论,他的红口白牙、白纸黑字必有掌故。龙泉山上的石井,我是常常去观察的。无论春夏秋冬,确实是不曾枯竭。井身幽深,俯身探视,呼吸间透着沁脾凉意。想象在古代夏日,山中漫行微汗津津,饮一口甘泉,大概是能解乏去暑的。一座山,毕竟高出平地不少海拔。可是泉水不止不盈,不由令人觉着与传奇中以海为居的龙有关。 关于苏轼《送刘寺丞赴余姚》,我在2022年3月甬派四明文艺频道“不惑集”专栏专门作过解读。清光绪《余姚县志》卷十八列“职官表”,记录余姚历代主政官员。在刘㧑的名后,我读到《送刘寺丞赴余姚》。刘㧑,字行甫,长兴人,治平二年(1065年)进士,元丰二年(1079年)出任余姚县令。显然,《送刘寺丞赴余姚》一诗就写于那年。那年春,苏轼自徐州调任湖州太守。此诗结尾:“千金买断顾渚春,似与越人降日注。”纪晓岚评注称:“末句未甚解,再详之。”这是纪先生“万宝全书缺只角”。顾渚属长兴,盛产茶叶,相传是陆羽《茶经》著述地之一;日注,亦是名茶一种。苏轼的意思,以顾渚春茶制为日注,用余姚龙泉井水冲泡品饮,刘㧑摊上这等惬意日子,称得上“人生赢家”了。 苏轼写作《送刘寺丞赴余姚》时,王安石早已推行“新法”多年。王安石写关于余姚龙泉山的诗,应该更早。庆历七年(1047年),王安石出任鄞县令,在岗三年。彼时,出远门通常是择水路,从鄞县返京或返乡,必经余姚。王安石对余姚是不吝笔墨的。比他年长一岁的谢景初于庆历六年(1046年)出任余姚县令,都是年轻有为,可想而知交游甚密。王安石留有诗作《泊姚江》:“山如碧浪翻江去,水似青天照眼明。唤取仙人来住此,莫教辛苦上层城。”这“山”,虽如范仲淹未予点名,但,可想而知是龙泉山。对山腰上的龙泉井,王安石在诗作《龙泉寺石井》中更有细腻描写。其一,“山腰石有千年润,海眼泉无一日干。天下苍生待霖雨,不知龙向此中蟠”。其二,“人传湫水未尝枯,满底苍苔乱发粗。四海旱多霖雨少,此中端有卧龙无”。十多年后,苏轼因刘㧑而与王安石在龙泉山的井边“相遇”了。 余姚城有龙、凤、龟、蛇四山。凤山,又名玉皇山,在城区东北侧。“龟山,本称竹山。史志称,‘竹山象龟’。”蛇山,城区东南侧。余姚城中,另有名的山有秘图山、胜归山和客星山。一座座山,都很有来历。比如胜归山,胡宗宪曾“众筹”买山以绝山石被滥采;比如客星山,曾出土“两浙金石之冠”汉三老碑……然而,在通常的认知中,余姚城最有名的山,还是位于城区中心位置的龙泉山。异乡人对龙泉山瞩目,里人更不必说了。比如阳明先生写下《忆龙泉山》:“我爱龙泉寺,寺僧颇疏野。尽日坐井栏,有时卧松下。一夕别山云,三年走车马。愧杀岩下泉,朝夕自清泻。”哈,还是写到了龙泉井水,这是王安石与苏轼都写到过的龙泉山和龙泉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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