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岛

    我家居住的小区，在甬城的通途路边上。南面是江家山，往西南过去一点就是堰山，北面临近小浃江，可谓是“开门见山水，满眼皆景”。

    清晨拉开窗帘，抬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青山，峰峦叠翠。天气晴朗的日子，山上树的颜色、山路的走势和山顶上新建的小亭子都清晰可辨。傍晚，瞥一眼窗外，总能看到夕阳正贴着山峦的背面缓缓降落，西方天际正飘飞着满天红霞，道路两旁的绿树和菜地被抹上了金色，连窗棂、墙壁都格外明亮起来。

    而我说的这座青山，名叫堰山，其实是延绵起伏的山脉中的一座小山丘。堰山距离我的小区并不远，出家门沿着通途路开车几分钟，穿过乡间小路就到了山脚下。山脚下，有一片偌大的高尔夫球场、考驾照的场地，还有布阵岭古道。因为高尔夫球场和考试场地，本来默默无闻的堰山被许多人记住了。

    开车直抵山上，茅洋古禅寺赫然出现在眼前。每至春天和秋天，爱好爬山的驴友络绎不绝。春天，山桃花、梨花、杏花竞相怒放，如花海一般。秋天红叶似火，蓝天如洗。站在山顶上，可以俯瞰山脚下车水马龙的公路，还隐约可见北仑的城区，真可谓心旷神怡，眼界高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区区如我与青山的关系，与天才诗人的境界当然不可相提并论，但每天遥望堰山，也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堰山就这样不声不响、朴实无华地占据了我窗外的风景。看得熟了，不由得想，其实人生不也像这青山吗？普通、平凡而迂回曲折，爬上去又返回，周而复始。年轻时，以为只有自己踏上了一条铺满荆棘的坎坷人生路，为自己骄傲也为自己喝彩。过了许多年后回头一看，才发觉这不过是极其寻常的经历，历尽艰辛才攀登上的高峰，不过是一座低矮寻常的小山丘。而且，在你前面，早已是人影幢幢，在你身后，更是比肩接踵。

    有了这平常和平常心，才能看清这世上错综复杂的万事万物，才会真正做到宠辱不惊，贫贱不移。有了这平常和平常心，才会真的动容动情，才能学会感想。

    遥望堰山，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当我蓦然回首，看看来路上的风景，想想得到的爱、友谊、关怀、同情、谅解、宽容，想想刚刚经历过的紧张与宁静、忙碌与欢悦、痛苦与欣慰，那一切弥足珍贵，我所能做的唯有感激。正如眼前的青山，普通而寻常，但当你置身于青山深处，流连于四时皆异的风景，聆听着各种鸟鸣虫唱，让山风阵阵掠过你的头发你的衣裳，种种充溢于胸间的思绪，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少年时代常常幻想，独自一人向不知名的远方出发。走遍天涯海角，阅尽人间美景，历经艰辛回到故乡，然后满足地说：“我承认，我曾历尽沧桑。”（聂鲁达语）我爬过国内几座著名的山峰，也曾几次有过梦想：要爬遍祖国所有的山峰，但一切最终未能如愿。也许在这个小区居住久了，倒也产生了对堰山的遥望。人的一生，所谓的诗和远方的心愿，其实就要有仰望和遥望的心愿：仰望星空和遥望青山，然后脚踏实地。

    世间有大美，遇见了，即是福、即是幸。浪漫的幻想终究不是现实，但那种激情仍闪烁着光芒，成为生命中一抹明亮的底色。遥望堰山，就是遥望一个人所经历的一生，不管是辉煌还是平凡，都能坦然接受。

    正值寒潮来临时。饭菜端上了桌子，沉重而疲惫的脚步声响起来，是退休后还在上班的妻子回家了，夜色和着饭菜的香味，心中一股温柔正恰到好处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