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1版:副刊/连载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4年01月27日 星期一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吃货过年

   顾常平

  “老爸,啥辰光好吃了?”正在厨房忙着时,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望着挂在窗外的香肠问。

  “还没。过年一定好吃了,如果北风猛的话。”我边洗菜边答她。女儿虽已读着高中,但问的还是小孩一样。

  香肠是前两天从菜场现做来的。那天下班时,见前面的人提着刚做的一袋香肠,就问他哪儿做的,怎么个做法。他虽与我不识,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详细地向我介绍。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与得意,临走时又不忘加了一句:“明天冷空气就到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打消了我的迟疑,让我立即去菜场做了香肠来。回家后,我把香肠用绳子串了挂在北窗。从此,我家北窗大开。望着在北风中晃来摇去的香肠串,幻想着它的美味,虽冷,也能忍得住。等以后有空了,我还打算在它的旁边再挂两片鳗鲞,几块酱肉,让年的香味在窗前高高飘扬。

  女儿的期盼,让我想到了自己儿时对年的盼望。

  我对年的盼望,是从初秋时母亲为我们做布鞋开始的。母亲做的鞋是千层底的松紧鞋。因为我家人多,母亲从秋收一结束就开始准备。看着母亲刚做好的鞋楦着鞋楦晒在阳光底下,那份喜悦与温暖,是没法用语言描绘的。母亲做鞋用的鞋楦,一直还珍藏在老家的楼上,沉淀着岁月的光亮。

  待母亲为我们兄弟姐妹每人都做了一双鞋,又改好了新衣,冬至也就到了。吃了冬至汤果,就盼着廿三夜的祭灶果。吃着祭灶果,就盼望父亲快点杀鸡宰鹅。杀鸡宰鹅,意味着年快到了。在家人忙忙碌碌准备着过年的时候,我是最闲的人,谁叫我是家里的老幺呢?我的事就是去刚褪下的鸡鹅毛里,拣几枚漂亮的鸡毛以备作毽子用,选几根粗壮的鹅毛晒干,以备剪作钓鱼的浮子。至于鸡毛鸡肫皮,等到它们晒干了才轮得到我去操心。我操心的是怎样拿有限的鸡毛鸡肫皮换取最多的麦芽糖。当然,我操心的结果,最多也就是让卖麦芽糖的拿起小巧的铁锤,在铁片似的凿子上多“叮”一下,凿出薄薄的一小片麦芽糖来。

  然后就是看父亲镬里炒年货。年货也无非是年糕干、花生、香瓜子、倭豆。记得那时最多的是瓜子。都是屋前屋后、自留地边种出来的。平时舍不得吃,过年时才一起炒了用以待客。当然,那几天父母也不禁止我们兄弟姐妹偷偷吃几粒的。

  最后,就是汆鸡汆鹅汆猪肉了。汆肉时满屋子都弥漫着肉香———一年只能闻得一次的肉香。我要么是倚着母亲烧火,要么就是伏在灶头边做灶头猫。做灶头猫的好处是吃鸡心。母亲一定会找出所有的鸡心,切也不切奖赏给我。母亲说,吃了鸡心,记性就好了。我疑心我儿时记忆力好,都是那鸡心的功劳。

  肉汆熟后,就是送年了。送年的晚上一般是除夕。除夕夜,一家子团团围坐,开开心心地吃热气腾腾的年糕汤。虽然母亲每年都会嘱咐我们开春走亲戚时,鱼不要去吃,肉最多吃一块,但我们家那天的猪肉是不限的,一碗吃完,母亲会又去切了添。但最多只需添一次,因为我们看母亲几乎只吃一个鸡屁股,大家也就很自觉。

  除夕夜,大人是要守岁的,我还小,拿到母亲给的压岁钱,把它压在枕头底下后,就在兴奋里睡去了。第二天清晨,被第一声开门炮惊醒,就急急地催母亲帮我穿好早就准备着的新衣服,到同村的长辈家拜年。而我去阿叔家拜年时,小弟小妹们一定还钻在热热的被窝里,一动都懒得动。在叔叔一连的催促下,他们最多只探出半个头来,半张着迷糊的眼,望我一眼。然后又很快地钻进被窝里睡去了。我至今都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每年会这么早———至少在我家里是第一个———急急地去拜年。难道就是为了长辈给的一捧冻米胖、一把年糕干、几粒倭豆?

  如若如此,我从小就是一个吃货,虽然那时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货。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