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龙虎 在我读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三叔从北方的城市调回家乡工作,他有一辆公家配的自行车。那时候,家乡是很少见到自行车的,路上出现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会引来很多人的目光,比现在的“奔驰”轿车还要气派。 上世纪60年代,家乡还没有通公路,大一点的是碎石板路,高低不平,路两边还杂草丛生;小一点的就是那种“走的人多了”的土路,又狭又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有自行车,没有高超的车技也是无法骑行的。农村人多不会骑车。当年供销社到过两辆永久牌自行车,挂在墙壁上好几年都无人问津。后来,自行车凭票供应了,很多人还一直后悔当初为什么没下手买。我很佩服一个文山人,他的车技简直就是杂技,能在水泥船不到20cm的船舷上骑行,并在船头掉头。这人常常来二六市,当他双手离把,在高高的官路上颠簸时,路下那些正在耘田的农民都会抬起头来投去好奇的目光。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个子还很小,也缠着三叔教我骑车了。当我不用人扶也能骑行时,就大着胆子、歪歪斜斜地冲出晒谷场,磕脚绊倒地上路了。这以后,只要三叔一回家,不管田里的劳动有多累,即使是“双抢”大忙季节的“盛当昼过(正午)”,也会在收工后向三叔借车,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沿着晒满稻草的河塘去骑上一两圈。我掉进过河里、翻进过稻田、也撞到过墙上,经常弄得泥猴似的。当然,我后来的车技还真的不错,能从狭窄弯曲、坡度很陡的鸡鸣岭卵石路上直接骑下来。那年夏天,我小叔也赶时髦买了一辆很旧的二手车,他让我向三叔借车,与他一起去宁波。我俩起了个大早,一人一辆从官路出发,顶着夏天的炎热,来回一百二十多里路,就为了过一把骑车瘾。那是我第一次到宁波城里,街路上还撞翻了人家挑的担子。在开明街口的梅龙镇,小叔买了两杯酸梅汤,七分钱一杯,喝完就打道回府了。第二天,生产队的“双抢”就开始了,割稻时,我几乎弯不下腰,大腿酸痛了好几天。 “文革”期间,每逢二六市集市,新浦、附海、观海卫一带的山北人,都会来老街籴米。山北是棉区,粮食不够吃,所以籴米除了自己吃,大多还是贩卖赚钱。他们把自行车当作运输工具,两只轮子承受的重量,山北人的车技、胆量,都是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的。一辆永久牌的重磅自行车,书包架经过加固,两边要挂两麻袋200多斤重的大米,还要翻越塔岭或杜湖岭。看到他们弓着身子,从我老家门口的河塘路骑过,负荷使车轮过石板时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几乎把我的心都拎了出来,真为他们捏一把汗。 到了80年代,自行车已经成了人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尤其在上下班时间,是大街上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人们的日常生活越来越离不开它了,所有吃的、用的东西如米袋子、煤气罐等,基本上全靠自行车驮回家。当时的自行车,尽管是清一色的廿八吋、黑色、直档,却是那一代人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农村娶媳妇,往往被女方要求置办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三大件”,也往往用“永久牌”来迎娶新娘子。有没有自行车,成了衡量一个家庭生活水平的标准之一。可以不夸张地说,拥有一辆自行车,是当时很多年轻人做过好几回梦之后为之奋斗的目标。 大约是1984年,我也拥有了自己的第一辆自行车,绍兴产的“飞花”牌。那时要凭票供应,是单位用钢材指标与绍兴自行车厂的车子指标交换的。在当时,能骑“永久”、“凤凰”牌子的人,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否则有钱也买不到。像我这样一个普通工人,能骑上簇新的“飞花”,已经很被人“眼痒”了。骑自行车上下班,虽然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水,但幸福感还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对于这辆自行车,我关怀备至,一回家就用抹布擦得连钢丝都锃括斯亮。我的一位表兄,更是将自行车当宝贝一样呵护,下雨天不骑,遇到路上有积水时,宁可背着车过水坑,平时从学校一回家就擦车,擦好了还要高高地挂在墙上。 90年代初,单位买了一辆桑塔纳轿车,花了近二十万元,当时全县的车牌号才1000多号。那年去泰国旅游,当听到导游说起曼谷城里家家户户都有私家车、有的家庭还不止一辆时,觉得不可思议。当年的祖国大陆,还是一个自行车的王国。然而,祖国的发展更加不可思议,才十几年的工夫,我们的私家车也普及了。 2005年,我去美国旅游,听导游说起纽约街头档次低一点的轿车,价格还不如一辆高档的山地车时,我还真不敢相信。导游告诉我:“汽车在美国是交通工具,而摩托车、山地车是体育用品,是有钱人才可以消费的。”现在,我相信了,市场上高档的山地车与低档的汽车的价格,真的相差无几。如今,自行车以健康、环保的生活方式,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生活当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自行车的回归是一个新的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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