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敦立 我们与王安石庙的不期而遇是在一个叫下水的小村子。 那天与朋友相约,到东钱湖边一个被驴友广为称道的饭馆吃饭。一边尽是浩渺的水波湖光,一边尽是茫茫的田野山色,车子顺着东钱湖的沿湖公路迤逦开去,总也开不到头。王安石治理水患不正是在东钱湖边吗?王安石庙不是也在东钱湖边吗?于是东钱湖的烟波浩渺、东钱湖的沿湖公路和王安石庙就在脑海里连成了一片。 进了王安石庙,正对庙门左边是一幅字,仔细看去是王安石《鄞县经游记》的全文。后书“里人史永和谨书”,根据门口的碑文知道抄录者正是重修王安石庙的发起者。全文不长,兹录于下: 庆历七年十一月丁丑,余自县出,属民,使浚渠川,至万灵乡之左界,宿慈福院。戊寅,升鸡山,观碶工凿石,遂入育王山,宿广利寺。雨,不克东。辛巳,下灵岩,浮石湫之壑以望海,而谋作斗门于海滨,宿灵岩之旌教院。癸未,至芦江,临决渠之口,转以入于瑞岩之开善院,遂宿。甲申,游天童山,宿景德寺。质明,与其长老瑞新上石,望玲珑岩,须猿吟者久之,而还食寺之西堂,遂行,至东吴,具舟以西。质明,泊舟堰下,食大梅山之保福寺庄。过五峰,行十里许,复具舟以西,至小溪,以夜中。质明,观新渠及洪水湾,还食普宁院。日下昃,如林村。夜未中,至资寿院。质明,戒桃源、清道二乡之民以其事。凡东西十有四乡,乡之民毕已受事,而余遂归云。 按照记载,我们可以简单地梳理一下王安石的行程: 庆历七年(1047)十一月十四日从鄞州县城出发,至万灵乡之左界(今邱隘镇),宿于慈福院;十五日到了“升鸡山”(今五乡镇)观碶工凿石,然后“入育王山”,宿于广利寺(即今阿育王寺)。因为大雨不止,不再能东行。十八日“下灵岩(乡)”,“浮石湫”(今大碶镇)之壑以望海,而谋作斗门(堤堰中泄水的闸门)于海滨,宿于灵岩之旌教院。二十日至芦江(今柴桥镇),临决渠之口,与百姓谋劈山开河,筑20里长塘,宿于瑞岩之开善院。二十一日“游天童山,宿景德寺(今天童寺)”,二十二日“遂行至东吴,具舟以西”。二十三日泊舟堰下(今东钱湖镇),食于大梅山之保福寺庄。过五峰(今横溪镇),夜中方至小溪(今鄞江镇),宿于普宁院。二十四日观新渠及洪水湾,太阳西斜时至林村(今横街镇),半夜前,方至资寿院投宿。二十五日,巡视桃源、清道二乡(今高桥镇),完成政事的训导而归。 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王安石风尘仆仆,顶风冒雨,从时间看,历时至少有十二日之多;从路途看,行经包括邱隘、五乡、灵岩、大碶、柴桥、东吴、东钱湖、横溪、鄞江、横街、高桥等乡镇,“凡东西十有四乡”;其间皆宿于寺庙,其中有:慈福院、阿育王寺、旌教院、开善院、景德寺、保福寺庄、普宁院、资寿院等八个,每日皆有记载,绝无扰民;从其作为看,完成了一个新任官员巡视、调查、初步整修水利、政务训导等任务,所谓“乡之民毕已受事”。 正如清道光年间诗人陈劢在《读王荆公〈鄞县经游记〉有感》一诗中所表达的:“荆公事吾鄞,学校振士风。石台足师表,楼王皆儒宗。留心及水利,经游详记中。旱涝切民瘼,往返劳行踪。当时青苗法,实惠遍村农。” 通过王安石《鄞县经游记》其后的作为,我们也可以了解王安石在宁波东钱湖被推崇的原因。满怀济民之志,抱负雄才大略,《鄞县经游记》之后,王安石随即上书两浙转运使,陈述水利之要,制订治水规划。对东钱湖,组织和率领十余万民工,清除葑草,立湖界,起堤堰,决陂塘,整修七堰九塘,限湖水之出,捍海潮之入(时小浃江之潮水直至鄞东五乡镇),解除了湖区周围及鄞县镇海七乡农民的水旱之苦。至此,“天变不足畏”,“七乡三邑(鄞州、镇海、奉化)受沾濡”,“大暑甚旱,而卒不知有凶年之忧”。东乡之田遂连年获得丰收,民间口碑载道。 王安石在鄞县任知县三年,不仅兴修水利,还以低息贷谷于民,组建联保,平抑物价,创建县学,可以这样说,王安石变法正是从鄞县开始走向全国的。脚踏实地,想百姓之所想,这正是王安石在东钱湖被祭祀的原因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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