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福

　　以前，每当临近清明节，妇女们会结伴到山脚下、地坎边去采“青（艾草）”，男人们则上山爬到松树上采摘马尾松上将开未开的雄花序。采来的青，去梗取叶在沸水中除涩，掺和在糯米饭中舂成碧翠润滑的“青祃糍”；采来的松花摊在团匾上，拿到太阳下暴晒取花粉，用作“糯米祃糍”的嫩黄色外衣。糯米祃糍的松花香与青祃糍的艾香，这种大自然所赐予的幽幽清香，从遥远的古代一直飘到今天，经久不衰。

　　祃糍是包括宁波在内江南许多地方清明祭祖旧俗中的专用祭食，在扫墓现场别的祭品可从简或省略，惟独少不了祃糍。祃糍作为清明节的特种祭祀食品，有其一定的历史渊源。

　　现代汉语字典说“糍”是糯米饭捣烂后制成的食品。但古代汉语字典中无此字，倒有个同音的粢字，《说文》说粢是“稻饼”，这说明糍字是从粢字演化过来的。其他老字典有说粢是“稷也”，也有说“黍稷也”，还有说“六粢为六谷”，这说明糍在产稻区是用稻米做的，在不产稻的地方，五谷杂粮也可作糍。而对水稻地区而言，还是这个现代的糍字比较确切。

　　祃糍的“祃”是表示什么呢？有人习惯写为“麻”，有人把芝麻简化为麻，那祃糍与麻或芝麻是毫不“搭界”的，可见“麻”字不妥。“祃”现代普通话读为ｍａ的去声，而据《尔雅》注音为“满补切”，并直注为“姥（ｍｕ上声）”音，宁波人所读正是这个音节。

　　“祃”字之义，在《礼·王制》中有云：“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祃于所征之地。”其中“社”即神位，“祢”为宗庙，意思是部队所征占之地，须造宗庙，立神位，向当方土地神祗祭告并祭祀，这种特别的祭祀种类就叫做“祃”，或曰“祃祭”。古代在冬季还会以国家或师旅之名举办大规模的狩猎，在狩猎之前也必行祭祀，生怕有冲当方神灵，这叫做“猎祭”。上面所说的是国家行为的大规模征地、占地，如果小到墓葬，如达官显贵的陵园占地也成规模，而即使是平民百姓的土坟，也需在地下掘穴，地上堆土，前有祭台，后有沟壑，四旁植松柏，不但永久性占地，还惊扰神祀。须知在古代，古人就认为土地既是“皇土”，又归地祗（土地神）管辖。所以人有在地皮造坟的，也必须向土地神祭祀。既然国家行为征占土地的祭祀叫“祃”，那民间占地造坟墓也理应“祃”的，拿什么来“祃”呢？有人就动脑筋用粮食中的珍品———糯米，把它制作成美味的糕点，裁成边长七寸的大大的正方形（因为古有“天圆地方”之说，说地是方的，故有“某某地方”的说法）。从前在民间对“土地菩萨”的另一个名称也正是“地方”二字。所以，把祃糍裁成又大又厚的正方形，即为表示此物乃是进献给土地神之义。而且制成一块青，一块黄，青祃糍象征茁壮生长的庄稼，金黄的糯米祃糍就是象征丰收的大地！实际上，清明节扫墓现场的祃糍祭，可以理解为是敬献给先祖和土地神共同享用的礼物。

　　关于扫墓，宁波人称之为“上坟”，原来上坟之说也有典出。坟字原意为高出地面的土堆。《礼·檀弓》有云：“古者墓而不坟”，就是说在孔夫子以前的早期，埋尸后不堆坟土，地平如故。有个故事说孔子之父葬后没有堆坟，待孔子去扫墓时竟找不到葬父之所，几经周折才得以确认。此后孔夫子就作出规定，墓葬上面必须堆土以为标志。这就是坟葬之“坟”的由来。古代上坟无定日，选择在清明节上坟，是唐朝开始盛行的。

　　总之，无论是清明节用祃糍作祭品的缘由，还是“上坟”一词的独特名称，都说明了宁波文化渊源的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