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品祥

　　“清明出田”是以前宁波水乡双季稻区农民的俗语，它指的是早稻秧子谷必须在清明前后三天播出去。育秧的环节包括做秧田、催芽、播种和管理。

　　当春的脚步蹒跚而来，乡村中新翻泥土的气息首先从秧田传来。那是农民们冒着料峭的寒气，肩扛扁齿钉耙，卷起裤腿，踏入还带着寒意的春水，把泥土翻起、打碎、拉平。

　　随着岁月的流逝，做秧田的工艺不断变迁。从水秧田、半旱秧田到使用塑料薄膜覆盖，直到现在的大棚育秧和工厂化无土育秧。在现代育秧技术还未触及农村的以前，农民们遵循大自然的规律，因陋就简，用种子催芽、秧田控水等原始方法达到与现代育秧相同的争季节效果。

　　与做秧田同时进行的是稻谷种子的催芽，首先是精选种子，把稻谷浸入一定咸度的盐水中不断地搅拌，使不够饱满的谷粒浮起来，不断撩去类似于秕谷的谷粒和稗草籽粒。再在清水中浸两天，撩起秧子谷，倒入内壁四周铺上稻草的秧子桶里（起保温作用）。那是一只木质、与柴油桶差不多大小的桶，桶底一角有个小孔。随即用冷水把大灶镬里烧开的水调和至４０℃上下（在没有温度计的年代，全靠两手来感知），再把温水倒到装满秧子谷的秧子桶里，温水从桶下方的小洞流出到盛水的大脚桶里，再舀起大脚桶里的热水反复在秧子谷上淋上几次。水温慢慢降下来后，盖上秧子桶盖，外加稻草保温。

　　这样每天两次，当秧子谷露出胚根，那时淋秧子谷的水只能是３６℃上下了。撤去秧子桶外的保温稻草，并日夜观察秧子桶内的湿度和温度，当因发芽吸水而湿度不足时应及时淋水，当因发芽发热而温度太高、秧子结块时，必须倒出秧子谷及时松散，降温后重新入桶。直至露出叶芽（秧子谷先长胚根，后长胚芽），这时如果碰到冷空气过后的明媚春光，可立即去秧田播种，只要有二三日晴好的天气，一厘米还长的根芽会往泥土中扎根，翻转的叶芽迎着阳光向上生长。那时如果刚好是较强冷空气来临，达到催芽标准的秧子谷就变成待字闺中的姑娘了。如果出田后一连一个多星期阴雨连绵、温度又低，秧子迟迟扎不下根，秧子谷中的营养耗尽，这就是烂秧的年头了，得重新催芽孵种。为了预防不测，即使在粮食非常困难的时候，每家每户或每个生产队，都准备了两套种子谷。

　　为了减少烂秧，人们不断探索，上世纪７０年代前全是水秧田，即把每块田里分成四边形、三角形大小不等的形状，周围用泥土围起来，俗称“浜”。浜外是水沟，比浜内低。秧子播下去后，白天把水放光，使粒粒秧子谷尽可能多地接受阳光的照射，尽可能多地提高秧田的温度，夜晚或冷空气来临或暗霜天气，从浜外放水进秧田，漫过孵芽的秧子，保护它不受冻害。

　　上世纪７０年代后，人们发明了半旱秧田，在秧田上筑起萝卜田一样一米多宽的一条条畦，畦上是湿泥，孵芽的秧子播在湿泥上，然后用从山上岩石缝中抠来的富含腐殖质的黑细土薄薄地覆上，再用山上挖来的切细的地衣盖上，沟里的水使畦面保持湿润。黑土、地衣吸热能力强，保温作用好，孵芽的秧子谷在适宜的空气、温度和水分条件下，烂秧显著减少。

　　上世纪８０年代后，塑料薄膜逐渐普及，塑料薄膜内的温度成倍提高，即使是阴冷的倒春寒，薄膜内的温度也足够使稻谷发芽。如今，工厂化育秧、机器扦秧广为普及。秧子催芽、用水和地衣保温的“土办法”已经成为过去，连秧田里用来“赶麻雀”的稻草人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