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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孙老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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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岭古道 |
叶龙虎 文/摄 余姚梅溪的通天岭下,有一个古称“杭州岙”的深山冷岙,岙底藏着一个称作“张孙”的古村落。从山上远眺,三个自然村呈三角分布,东边的叫孙家,西边的称外张,最北端的是里张。自从有了张孙两姓居民,杭州岙的名字倒反被人遗忘了。 在未通公路之前,进张孙只有三条岭路,东是骑跨岭,旧时岭南为慈溪县金川乡的半岙村,岭北为余姚县龙泉乡的孙家村,一岭跨两县,“骑跨岭”之名蕴含此意;西是通天岭,三里路到东通天庙,然后顺着弯弯曲曲的溪边古道向北,二十里可抵横河;南是陈溪岭,过岭也是旧慈溪地界了,经东岙,十里路可到渔溪老街。据宋宝庆《四明志》记载,渔溪市是宋代的旧慈溪六个集市之一,自古就热闹,张孙虽属余姚,但离横河太远,他们也习惯到邻县的渔溪赶市,无论卖竹卖柴,还是卖毛笋卖杨梅等山货,多走此岭。陈溪岭近东岙路段如今已被丈梅水库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水库西岸的梅东公路。 我们的车子就停在通天岭墩的停车场上,然后沿着东通天庙下的小溪逆流东行,过青龙山下的青龙桥,走完三里古道便是外张了。青龙桥是一座石梁平桥,桥板一侧镌刻着桥名,上款“嘉庆癸酉(1813)”尚能辨认。村口旧有张氏祖堂,名“敦本堂”,如今照壁尚在,壁上爬满了青藤,透过枝蔓的缝隙,“源远流长”四个字还隐约可见。这是当年村里的塾师张继品所书。张继品当过北平盐政局执政官员,告退后在祖堂开设私塾,授业解惑,私塾改小学堂后,又自任教师。解放后,张氏祖堂成了张村小学的校舍。 据咸丰元年的《余姚历山张氏宗谱》记载:“亚十一,理宗时(1225-1264)任太府寺丞迁居余姚龙泉乡,为杭州岙之祖。”南宋的太府寺,专掌钱谷金帛货币和国家仓廪,凡四方贡赋、百官俸秩,谨其出纳。太府寺的正、副主官为卿、少卿,丞是太府寺的中层官员,官阶六品,其下还有主簿、录事等职。由此可见,杭州岙张氏的始祖是一位隐居的退休官员,建村历史距今已七百余年。 江南的山村,大多就地取材,张孙自然也不能例外。站在溪边抬头望去,山村仿佛嵌在隔溪的山坡上,高低错落,尽显眼前。尽管老屋多已破败、失修,却也不失那种“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般的美感。在这里,墙是卵石叠的,路也是卵石铺的,到处是卵石的世界。那些卵石经过岁月的洗礼,颜色沧桑,仿佛有了灵性,当你抚摸它时,会向你诉说它曾经的欢欣和悲怆。 三个自然村约有上百户的人家,但真正的大屋不多。据退休教师、79岁的张泽民老人介绍,张中元的擂鼓墙门和他家的张家大屋,是整个杭州岙中最大的建筑。踏上十几级台阶,跨入张家大屋的台门,须绕过照壁才能看清院子的全貌。这是一个二马头山墙的三合院,由台阶、台门、照壁、正屋、厢房构成,木架结构,重檐二楼。正屋坐北朝南,有五间二弄,东西厢房各有三间。这个三合院,没有像其它地方的院落那样将正屋、厢房连在一起,是三座独立的建筑,正屋廊前的两端,还开有东西边门。整座院落,典雅朴素。 张老师告诉我,这三合院是他太爷爷手里建的,距今已经160多年了,因为咸丰兵燹尚未祸及杭州岙,所以得以保留。而张中元的擂鼓墙门,已经毁于火灾,从现存的石板明堂面积来判断,这是一座规模大于张家大屋的建筑。“小时候,我见过两只擂鼓,也听说过‘张中元的竹,李钟秀的谷,徐定马的屋’这样的顺口溜,张中元是方圆几十里的首富。” 外张与里张之间,旧有一道关隘,利用东西两山的山崖,人工构筑起一道屏障,用卵石建成一大一小两个拱门,大的是人畜通道,可以抬着轿子进出,小的用于溪水流出。凡出入里张,必须通过洞口,所以里张又称洞底张。张老师陪我察看过关隘的遗迹后说:“上面本来还有一排柏树,当年为了防御盗寇,有一门檀树大炮架在门洞之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气势。这门洞是前几年修车道时才被拆除的。”是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山不仅仅是山里人的生活来源,大山也是他们的精神依靠、安全屏障,村子依傍大山,就像孩子依傍父亲。 村里的屋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门窗里还飘出饭煮熟时的香气。我走过时,屋里的老人都会热情地招呼我进去喝杯热茶。山里人真是淳朴。我理解这些老人,他们是离不开这方热土的,他们住惯了,喜欢这里的山水、空气,喜欢这里俭朴的农家生活;他们愿意守候,因为这些古老的屋子里,不仅仅有鸡罩、鸡笼,有铁镬、土灶,屋里还藏着他们祖祖辈辈的秘密,七百多年了,就连那些冰冷的石头,也都有了一代又一代的生命的痕迹。当然,他们也自豪地告诉我,“我们的孩子都出山了。余姚、宁波、上海、北京,都有孩子们的足迹。”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山上的树枝,已经吐出了嫩嫩的绿芽,枝枝蔓蔓的绿色,缠绕着我的思绪,春天就要来了。翻过陈溪岭,水库的前方刚好有一列高铁经过,才出隧道,又钻进了对面的群山峻岭之中。据报道,到2030年,宁波将形成“二环十射四连四疏港”的交通区。到那时,巍巍四明山、翠屏十八岭,都将成为一路畅通的高速通道。通天岭终将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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