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早就听说杨东标老师在写严子陵的戏。关于严子陵的史料甚少,《后汉书》中对他的记载也就392字,他生前又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杨老师在尊重史实的情况下,合理地发掘想象的空间。精神意境的开拓以及唱词的唯美都不是问题,但我还是隐隐有点担忧:一个很有文化底蕴的戏,用乡土味极重的姚剧搬上舞台,会不会好看? 半年后,《严子陵》在余姚泗门影剧院首演。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幕启,模块两边移开,青山排闼,一位骨骼清奇的长者,身披羊裘,飘然而出。他一竿在手,独钓寒江。然而,车马辘辘,顷刻间烟尘四起,他和他的夫人以及女弟子都被押上了车,观众的心顿时揪紧。 此后,便是一路起伏跌宕。光武帝刘秀,虽坐拥天下,但对臣僚仍心存疑虑。要不要彻查臣子们曾经对王莽表忠的奏章?他很纠结,于是,问计昔日同窗严子陵并想让他出山。严子陵呢?高蹈出世,不慕功名,一心想归隐山林,但是,内心却真心希望刘秀成为一代明君,实现国家中兴。另一同窗侯霸,虽非奸诈之徒,但因为曾经效忠过王莽,内心戚戚。刘秀对严子陵的器重更令他不安。特别是得了严子陵“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的回复后,更是心绪复杂。戏中,三个男人始终在周旋:刘秀赏赐全鱼宴,被严子陵退回;侯霸让侯子道去见严子陵,遭奚落;刘秀亲自到驿站探望严子陵,严劝刘烧掉那些表章,结果不欢而散。刘秀宫中赐宴,君臣三人共饮,饮后刘和严同榻而眠。严故意把双足压刘腹上进行试探。第二天,史官即报“客星犯御座”,严性命攸关。最后刘秀烧毁表章,放了严子陵…… 古往今来,严子陵作为隐逸文化的符号,众说纷纭。最主要的是“高风说”,他高风亮节如白云松柏,他是知识分子独立人格的标杆。其次是“友情说”,范仲淹曾深情礼赞:“盖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两人因深厚的友情和超凡的胸襟,双双留下美名。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如“逃名说”、“猎名说”和“避祸说”。而该剧以新的视觉赋予一个历史人物积极的意义。耿介磊落的严子陵,追求精神的独立和内心的自由,但他并未因此漠然避世。他劝刘秀烧了表章,不计前嫌而真正做到天下归心。他举荐侯子道这样乐于从政又有担当的青年才俊。他劝谏刘秀,真正的功德碑是记在老百姓心里的。“不为官实为官”的这句话,感性却非常生动、简要地点出了该剧的现实意义。剧末那段话更是发人深省“天下之大,各行其好,各择其善”。 对一个不怎么有戏的人物,该剧充分地挖掘戏剧元素,合理地进行虚构,力求庄谐并重。如侯子道和秋虹小儿女式的斗嘴以及妙趣横生的藏头诗,增添了不少活泼的情趣。“吃鲥鱼”的那出戏,在轻松幽默中寄寓人生的哲理。如君臣三人回忆当年偷酒喝的情形。千辛万苦偷得酒,却打破了酒缸,夸张、诙谐。再如严子陵和刘秀同寝的那一幕,严子陵把腿搁在刘秀腹上,进行试探。而刘秀在梦中的呓语释放出他真实的心情,在半梦半醒间剑拔弩张,高潮迭起。而增戏的同时,在表现上显然丰富了新的元素。竹简、条案、屏风、巍峨的宫殿、简陋的草屋,无不流淌着古雅的东汉风韵。灯光和舞美,时而华美灿烂,时而清幽雅致。幽幽庭院竹影婆娑、皑皑白雪江天一色,如诗如画。剧中人的服装,或宽袍大袖,典雅飘逸,或蓑衣笠帽,落拓疏狂。在唱腔中也加入不少新的东西,有些地方融入了民歌的语调,亲切自然,江南风情扑面而来。 姚剧的演员阵容强大。寿建立的表演,一直是能正能邪,亦庄亦谐。这个严子陵,有隐者的洒脱、飘逸,有智者的老成甚至带点狡黠,又有一股书生的硬气。这个人物,可能更贴近寿建立的本色风华。曾以为管理事务繁忙的他,“王阳明”是一个完满的句号。但是,这个严子陵却令他欲罢不能,再次“出将入相”,可能是对先贤精神上的一种仰慕。其他演员,都有不俗表现。 据说,导演俞克平在创作前期就参与了策划,这就使得排演时一切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他导演得最成功的一个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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