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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6月09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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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探亲路

  朱宝珠 

  有一个小品叫《军嫂上岛》,它生动、幽默地再现了军嫂探亲路上的艰辛、曲折。回想起我头次去部队探亲,竟与小品的情节如此相似。 

  时光定格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的那个夏天,天刚蒙蒙亮,启明星还未隐去。二弟、小弟扛着行李送我去温州部队探亲。大黑狗吉利蹿前蹿后,为我们壮胆。路上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到汽车南站,时间非常充裕,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6时05分,告别弟弟,乘上长途客车。 

  坐在车上,心似蜜甜。两个多月前刚刚完婚,新婚燕尔,现在又要去部队探亲,一种无以名状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虽没有“柔情如水,佳期如梦”似的这般虚幻、玄乎,但幸福感是实实在在的。无数次遐想着重逢的情景,憧憬着军营的生活……但是,到温州毕竟有300多公里行程,路漫漫兮!路途的艰辛,未卜的境遇,对一个涉世不深、头次出远门的我来说,也是一次不小的考验。 

  车子刚驶出奉化,就开始颠簸起来,一看窗外,路面是厚厚的沙泥、石子。由于连日晴天,空气干燥,车过之处,尘土飞扬。关窗吧,车内酷热难忍。汗臭、口臭、汽油味混杂一起,胃开始向我抗议了。当车子爬桑洲岭时,如老牛拖车,喘着粗气,车速蜗牛似的缓慢。冲下坡时,则似脱缰野马,疾驶如飞。胃内的东西,经上下左右晃动后,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临海到黄岩的黄泥岭比前两岭更高,车子行驶更艰难,我头晕目眩,一吐再吐,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人像霜打的茄子。煎熬了5个小时后,车子才到达黄岩车站。旅客下车用午餐。我哪有一点食欲,就在车站附近独自徘徊着……午餐后,车子继续向前行驶。“路上车子还要爬山吗?”我忧心忡忡地问邻座,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再爬山了。他说,后面要爬的山多着哪,还有闻名遐迩的雁荡山。这时,我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心想,只好听天由命了。

  浙南属丘陵地带,群山环抱,连绵不断。远眺“峭拔险怪,上耸千尺,穹崖巨石”的雁荡山脉,预感后半程的旅途会更加艰辛。车子在平路上只开了一小会,就盘绕在半山腰的之字形路上,路又窄又陡,坑坑洼洼,两车交会,小心翼翼。俯视一下,头皮发麻,悬崖峭壁下,竟横卧着头日掉下去的大货车,旅客个个面露惊色,那开车的司机更是神情严肃,目光专注,时时刻刻注视着路面的状况,是呀,一车人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中哪! 

  下午2点多,终于到清江渡口。看到水,人也像干涸池塘里的鱼儿,一下子鲜活起来。过了清江渡,车子又稳稳地翻过了大溪岭,离丈夫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情也立马好起来了。车子在平坦的路面上加速前进,下午4点半终于抵达港头渡轮码头,那里与温州市只隔着浩瀚的瓯江。旅客可以凭车票,直接乘渡轮过江。随着人流,乘上渡轮,半个小时后船顺利靠上码头。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来到了我丈夫驻守的这个既陌生又亲切的城市。 

  我提着行李疾步挤向出口处。那里候着很多接旅客的亲友,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我的那个他,一遍又一遍,始终没见那熟悉的军人身影。人群散尽,丈夫仍未出现。我伫立在显眼的街边,左顾右盼,对面街口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位身着白色制服的军人。啊,可能是丈夫来接我了,我凝视着越来越近的他,才看清他领子上挂的不是红领章,原来是位警察。我继续在码头等着,站得腿也发麻了,赶紧跺跺脚,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过了一会儿,惊喜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挺拔的身材,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急匆匆地朝着候船大厅走去,这不是我的丈夫吗?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一定是在焦急地找我。我抓起行李,大步流星赶上他。一边大声呼喊,一手拍他的后背。“什么事?”他突然转过身……唉,又是一位警察,我的心情沮丧到极点。难道,前天发出的电报没有收到?难道他不知道我今日抵达?天色渐渐暗下来,看着行色匆匆的行人,又焦急又害怕。怎么办?走!自己找部队去! 

  我壮着胆子,操着一口灵桥牌普通话,向行人打听海军部队怎么走。一听找部队,有好几个人围上来,但海军部队在哪儿,谁也说不清。这时过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说海军部队在郊区,末班车早已开走了,今日是去不了啦。看我落寞无助的样子,他安慰我说,找一个有电话的地方,试试能否与海军部队联系上。万般无奈,我就跟着中年人边走边找,来到“东方红旅馆”。服务员很热情,立刻拿起电话联系。可是,海军部队的外线电话传来忙音的讯号,继续拨打,还是忙音。唉,亲人的电话这样难联系,叫我怎么找部队的驻地呢,那就等明天再说吧。在旅馆洗掉一身的疲劳和浑身的尘土,服务员又热心地带我到小吃店吃馄饨。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这碗馄饨赛过山珍海味,还未等品尝完美味佳肴,服务员急急跑来,“好啦,好啦,部队有车来接你了。” 

  离开旅馆前,我无法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拿出家乡手工编织的小扇子,分给服务员留个纪念。片刻,部队接我的车子也到了。从车上下来几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军人,见了我就说:“嫂子,屠参谋昨天去海上执行任务了。对不起,没有及时接你,辛苦了。”一声“嫂子”,激动得我热泪盈眶,路途的艰辛一扫而光。坐上部队的吉普车,挥手告别服务员,我的心仿佛一下子飞到了军营,飞到了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光阴荏苒,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忘记那次不寻常的探亲,也无法忘记这些热忱、真诚帮助过我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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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