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群飞 这个双休日,菜场门口多了一排竹篮,绿色的蕨草下,紫红的杨梅若隐若现。杨梅又红了。 小学毕业那年,村里分田分山到户,我家终于有了自己的杨梅树,共两棵,在离家大约二三里的上林湖山上。于是童年的春光里,又多了一份令人心焦的等待。经过绵绵梅雨的滋润,温暖山风的抚摸,初夏阳光的照耀,杨梅的脸终于红了。星期天,吃过午饭,瞒着父母,骑着叔叔家的永久牌自行车,带着堂弟兴冲冲地上山去了。上坡,下坡,七拐八弯,在管山老人的指点下,终于找到了自家亲爱的杨梅树。一棵形如绿伞,年纪尚小,杨梅长得不多。另一棵是老杨梅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万绿丛中点点红。我们迫不及待,绕着杨梅树转了一圈又一圈,不一会,随手可摘的紫色杨梅大多在我们眼前消失了。目光移向高处,瞥见枝头缀着一些乌紫杨梅,在绿叶间若隐若现,随风颤动,我立即脱下布鞋,跳上树,小心地把它们一颗一颗收入囊中。饱餐一顿后,我们躺在草地上美美地休息一会,享受山岚的轻抚,聆听小鸟的歌唱。 夏至杨梅满山红。这是杨梅山上最热闹的时候。村里的大人小孩欢聚山上,边采边吃,说说笑笑,气氛轻松欢快,杨梅山变成了绿色的大杂院。清新的山风从身边缓缓吹过,阳光钻过绿叶的缝隙,投下明亮的倩影。每年总有几个正在搞对象的小伙子在树上起劲地爬来爬去,为寻觅挑选送往未来丈母娘家的好杨梅兴奋忙碌。邻居们见状,也会热情地邀请他们到自家的树上挑摘一些。我提着小篮子,在树下寻寻觅觅,搜索到陷在草丛里的好杨梅,“呼呼”吹去灰尘,扔入口中。父亲摘到特别乌黑的大杨梅时,总会大喊一声“来了”,把杨梅从树上扔向我,我立即抬头张嘴去迎接。有时杨梅打在额头上,弄得“鲜血”满脸,顿时,树上树下笑成一片。 杨梅到家后,父亲总先盛一大碗摆在桌中间,燃起香火,供奉祖先。然后让我端一碗给后面小屋里的孤寡阿婆,他自己也笑眯眯地端几碗给要好的邻居送去。母亲忙着挑选出新鲜稍硬的杨梅,用冷开水洗净,沥干,放进盛有烧酒的玻璃瓶里。烧酒杨梅是解暑去痧的佳品。可惜,往往不到盛夏,杨梅就被我偷吃了大半。 后来去县城上高中了,杨梅时节周末回到家,父亲不让我跟他去杨梅山,嘱咐我在家复习迎考。他大清早拿着带钩子的竹竿独自上山,快中午时,挑着两篮杨梅回来了,肩上的扁担悠悠颤动着。邻居见了,开玩笑说,儿子这么大了,你还要摘给他吃!父亲用袖子擦擦湿湿的额头,只会呵呵地憨笑。回校时,他还不忘让我带一小篮,与同学一起分享。 又见杨梅满山红,可我家的杨梅树早就在十几年前,在采石场的炮声中轰然倒下。那个常给我摘杨梅吃的人几年前也已离我而去。如今,杨梅每年仍会吃一些,只是不如从前那么起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