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我路过穆赫辛办公室门口时,被他给堵住了:“水,过来过来!” 我心想,坏了,露馅儿了!硬着头皮走过去,他一下子把我逼到办公室拐角,表情诡异。也不知是福是祸,我心里直打鼓。 他终于开腔说:“那个药……”我没敢吭声,他又酝酿了一下,说,“那个药,呃……” 我试探着问:“怎么样?” 他咧嘴笑了,说:“Very very good!” 我当场就傻眼了,心想,不会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真的吗?” “Very strong(很强)!”他满意地说。 这件事我回去给冀惠彦讲,给其他同事讲,给很多朋友讲,每讲一次大家都捧腹大笑,谁也没想到在中国普普通通的藿香正气胶囊,到了伊拉克竟然会产生奇特的功效。 2013年重返巴格达时,我很想见见穆赫辛,问问他Chinese Viagra(中国“伟哥”)真的有用吗?那不过就是我们中国调节肠胃、预防上火的一味很普通的药啊。但是阿布告诉我,穆赫辛退休了,几乎没人见过他。很多萨达姆政权时期的风云人物,十年后即使没被清算,也在伊拉克政治舞台上没有位置了。当年他们大肆敛财,可能也是因为时局动荡,以至于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吧。 托“中国伟哥”的福,我如愿采访到了伊拉克副总理阿齐兹。阿齐兹是萨达姆时期伊拉克的风云外交官,他英文很好,长袖善舞,在国际舞台上与美国人、英国人和联合国的人打交道时,总是气场很足,常常一个人舌战群雄。阿齐兹身处伊斯兰教国家,却信仰基督教,是萨达姆政权里一个很另类的人物。 后来,萨达姆被推翻之后,我在《国际观察》栏目里还报道过阿齐兹受审。人在台上和在台下完全是两回事,从萨达姆身边的红人沦为战后的阶下囚,阿齐兹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泄了,坐在法庭上的他满头白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30岁,畏缩潦倒,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令人唏嘘。 阿齐兹到中国访问过几次,我采访过他两三回,也算“老相识”。那次采访,他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第一,他内心里已经坚信,美国迟早是要动手的;第二,他有点责怪中国和俄罗斯等比较同情伊拉克的国家,认为我们没有帮上太大的忙,没有阻止过美国。 其实,在联合国几轮外交斗争中,正是由于中国和俄罗斯威胁要否决安理会决议,美国才没能拿到对伊拉克动武的“尚方宝剑”。直到2003年3月16日,美国、英国、葡萄牙与西班牙四国领导人在葡萄牙的亚速尔群岛会晤,美国总统布什表示,最后时刻已经到来,如果伊拉克不遵守联合国决议,安理会又要阻止我们,那我们几个国家和北约盟友,会组成一个自愿的联盟对伊拉克采取行动。实际上就是说,如果中国和俄罗斯否决了我们,那我们哥儿几个就准备单干了! 最终,美国绕开了联合国,拉上几个“盟友”发动了战争。那个时候,无论中国怎么呼吁用对话和冷静的方式来解决伊拉克问题,都为时已晚。 十年后再来看所谓的“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事件,当然是子虚乌有,但当时却传得有鼻子有眼,我们这些身在风暴中心的记者,便需要拨开迷雾去追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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