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悠燕

　　那是一艘开往上海的游轮。船上，是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年老的妇人。男孩儿五六岁模样，跑进跑出一刻也不停歇，一会儿说饿了渴了，一会儿又拽着老妇人的手叫着：外婆，陪我去看大海！

　　老妇人带着男孩乐呵呵地出去了。男人和女人在船舱里玩牌，玩着玩着女人突然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男人说：“没事，不是有你妈陪着吗？”

　　女人说：“我妈真的老了呢。哎你说，我妈是不是有点背时了，有些话老是翻来覆去地讲？”

　　这时，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女人和男人对视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继续玩手里的牌。

　　“听说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女人听见了，脸“唰”地变了色，扔掉手里的牌，如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到了甲板上，女人有些粗鲁地扒开人群，大叫：“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翠萍！”有人叫她，女人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妈，臻臻呢？你把臻臻带到哪去啦？”

　　老妇人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她的手臂被女人拽得生疼。

　　“妈妈，妈妈，我在这儿呢。”男孩拉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叫。女人披散着头发，神情显得有些可怕。

　　“哦，宝贝，你好好的，可把妈妈给吓死了！”女人松开老妇人，一把抱住男孩儿，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轻轻柔柔地抚摸着，狠狠地亲着，边哭边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老妇人站在一边，轻轻地揉着手臂，那儿，起了一道淡紫色的瘀痕。

　　男人站在一旁，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妈，下次可别把臻臻带出去这么久。”

　　老妇人说：“噢，知道了。”

　　四人呆在船舱里。男孩儿说：“妈妈，咱们啥时到上海？”

　　男人说：“快了快了，不出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咱们先去外滩，再去城隍庙，外婆想去那些个地方都好几十年啦！”

　　老妇人的脸上漾出开心的笑容，她说：“是啊，以前你外公总说要带我去那儿玩。现在，他人都不在了，这辈子，外婆总算还能到上海来一趟！”

　　男孩说：“不不，我不要去那些个地方。我要先去野生动物园，再去东方明珠塔！”

　　女人说：“好好，都依了你。臻臻，先去野生动物园，再去东方明珠塔，这样开心了吧。”

　　老妇人从包里掏出几个面包，给他们三人各一个，男孩儿说：“我要两个！”女人把手里的面包给了男孩。老妇人刚要吃，见此把手里的面包给了女人。

　　女人接过咬了一口，看老妇人没吃便说：“妈，你怎么不吃？”

　　老妇人说：“你吃吧，我不饿。”

　　晚上，老妇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女人说：“妈，你不舒服？”

　　老妇人说：“是啊，胃疼。大概，饿了。”

　　女人嗔怪道：“刚才你还说不饿，这不，又害胃疼，谁叫你省着给我吃的。”

　　老妇人说：“你那么疼臻臻，娘也是这般疼你啊。父母疼孩子是真心实意。唉，一代传一代啊。”

　　女人怔住了，一时半会儿没说上话来，很多遥远的往事如镜头般涌现。

　　女人眼圈红了，她说：“妈，你躺着，我这就给你去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