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艳丽 父亲砸烂了家里最后一件完整的家具后,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不爱母亲,不在乎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痛哭,可是他和这个家里的一切有仇吗? 三十分钟不到,他毁了我不算温暖却还整洁的家。 我不想去安慰母亲,我甚至对她也有一丝怒气,四十几岁的人将生活经营得一塌糊涂,让无辜的我陷在她和父亲矛盾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我走出了家门。东北的冬天本就使人情绪低落,铅灰色的天空压在头顶,冷风肆无忌惮地呼啸,我觉得自己是树上最后一片叶子,努力维系的也不过是飘摇的命运。 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有好几个版本,而我最相信的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他们两个没头的苍蝇撞在了一起。日子让他们过得拧拧巴巴,可还是过着,过得让我不能理解。 晚上,我回到家。母亲正蹲在灶台前烧火,她红肿着眼睛问我吃饭了没有,我简短地回了句“不饿”,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回来得很晚,我听见他推开木质的大门发出的吱扭声。他的脚步重重的,我感觉出他喝了酒,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们吵架,他肯定会醉得一塌糊涂回来。 我用被子捂住脑袋,我甚至想如果可以,我宁愿躲进黑暗也不愿面对他们永无休止的争吵。 不知过了多久,我睡着了。 被惊醒的时候,是我听见了母亲的惊叫,或许她是在叫我。我一个激灵爬起来,脑袋里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跑了过去。 母亲正摇着父亲的胳膊,而父亲脸色惨白,嘴角流着口水,眼睛紧闭着。 我拨通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来了,将父亲送到了医院,一番折腾后又送进了手术室。医生给出的诊断是脑出血,大量饮酒引起的高血压并发症。医生最后交代母亲的一句话是,要做好各种可能的心理准备! 母亲嘤嘤地哭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搂着她的肩膀,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她。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敌人,他举着一条凳子想要砸死她,而她也不甘示弱嚎哭着将一个暖水瓶摔在了离他脚掌不远的地方。 该怎么办?……万一……该怎么办?……母亲一边哭着,一边小声地叨咕着,他才四十五岁…… 父亲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母亲几乎是扑过去的,她的莽撞差点撞倒了一个护士。 病房里,父亲还在昏迷着,鼻子里插着输送氧气的管子,脑袋被厚厚的白纱布裹着。母亲坐在床边,手握着父亲输液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的脸。 突然,母亲叫我:去听听,你爸好像在说什么? 我看见昏迷中的父亲,嘴一张一翕地,似乎说着什么。 我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地辨别那细若微风的声音:晓兰…… 父亲昏迷中叫着的,是母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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