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绒 同事茗忽发奇想,隔着两个硕大的显示屏跟我说,摘南烛叶去?我懒懒地说,四月八早过了,叶子都老了,就算有,摘了干嘛用呢?麻糍又没处捣。她说,榨汁烧饭,乌油油的,香。我莞尔,被你一形容,啥都好吃。 年轻时我俩常在街上挥霍青春,而今却总去山里东张西望。一合计,我们就打算去乡下电站,摘南烛叶。宁海西溪一带,山路十八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驾驶员,把车子开得飞快,那方向盘像巧妇手中的米筛。 快到电站的路上,茗兴奋地喊,停停停。她眼尖,发现路边有一小丛南烛,嫩叶火红,迎风摇曳在山崖,颇有点春花的风范。春色已尽,山外的南烛叶子早就变绿。这火红的南烛叶,真有点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味道。 驾驶员和茗,急吼吼爬上去采摘,山里温度比外洋低好几度,南烛叶子很嫩,有点像明前茶般一叶一芽的味道,细细碎碎的,惹人爱怜。一小丛,三只手,一瞬间就把南烛撸成了光头。茗分给我的塑料袋无限大,我撸的叶子无限少。风把袋子吹得鼓鼓的,一点点叶子在袋里旋来旋去。我拎着塑料袋,倒有点像捕风者。 且行且寻,这次在一个陡坡上看到一棵。驾驶员爬上去,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开始采摘。茗一鼓作气,冲上去,掉下来,再冲上去,最后还是掉下来。那地方实在陡,且只可锥立。我说还是我去吧。凭着自己有好几年的户外驴行经历,还真的被我冲上去立住,撸了一些。 后来,四座电站都走遍,也不见南烛的影子。茗看见她的堂叔,立马问附近山上是否有南烛,老人家说,没见过,外洋的矮山上才有。我们又跑去问电站的工人,叫他们回忆山上哪儿有南烛。他们三四个忖了好久,才说一个高山湾上还有一株,那里草木太盛,你们不要去,我们去折点来,你们自己撸叶子。 我和茗在溪边泡脚,溪水清冽无比。山风幽幽,我们躺在大石头上等着撸叶子。那副慵懒的样子,跟懒猫有得一拼。过了很久,他们折到了一些,可叶子都很小。小就小点,也仔仔细细地摘了下来。 回家后,把这千辛万苦寻来的南烛叶择净,清洗。没石臼,没打碎机,只得土法上马。剁成泥,再放木的小捣臼里捣碾几下,那本来就是极嫩的叶子,早就稀巴烂了。放点清水,搓揉几下,榨出汁水。那汁水不是黑的或紫的,却是黄绿色的。我把糯米泡在黄绿色的汁水里。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观看。呀,好神奇,雪白的糯米变成紫色的了,洗一下,放莲子、红枣、桂圆肉,放高压锅里隔水蒸。大火、小火,轮番轰炸。侧着耳朵,听压力阀“扑笃”一声响,我就急不可待地打开锅盖。热气氤氲中,一粒粒闪着紫黑的光,黑珍珠般润泽,饱满。那南烛特有的香味,白色的莲子、红色的枣子和琥珀色的桂圆肉点缀其间,妙不可言。我用汤匙舀了一些在小碗里,撒了一点白糖,味道好得真是不可言传。 南烛,就是乌饭树,古称染菽,多分布于我国南方。江南有染菽,小民齐采之。采来做啥呀,做饭捣麻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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