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图为方桥的小石城

　　□朱道初

　　方桥村是离我老家不远的一个山村，它坐落在福泉山鸣角嵝的山麓，由６个自然村组成，这６个自然村分别是：山墩、下段、毛洋、沿山、毛岗墩、屯家浦，村名显得有些老气，听着容易让人联想起过去沉甸甸的岁月。一条宽敞清澈的溪流穿村而过。据说，以前溪上横卧着一座石桥，桥中间铺着石板，使桥面显得格外宽大，仿佛成为方形，于是桥就叫做“方桥”。村以桥名，远近方圆都熟悉。作为山村，它傍山依水，风景宜人，是现代人心目中居家游览的好去处。

　　从前这里交通靠步行，村北是著名的狭石岭（玉泉岭），翻山过岭就能经东吴抵达宁波。狭石岭近顶巅处很陡，陡得很多人不敢将自行车推上岭。山顶还保留着古代军事建筑“隘口”，两旁垒着石墙，将通道逼得既陡又窄。据说明代戚继光曾派兵守此，防备倭寇从大嵩江口向这里突袭，然后骚扰内地。自然村屯家浦原有个闻名周遭的驿站，可见这条山岭还是条名副其实的驿道。道光年间，英国侵略军侵犯浙东，隘口也驻扎了官兵，毛洋自然村还设置了军营。村中人说，毛洋应是“望洋”，那是明代汪姓太公从西乡横街大雷山迁移过来时代的叫法，因为每天望见的就是恣睢的汪洋，而太公大概是有文化的，不免想起《庄子》“望洋兴叹”的典故。后来通俗化了，才演变成为音近的“毛洋”。现在除了徒步练身的驴友，很少有人走古道翻越狭石岭了。

　　沿着村北山坡攀登，有座属于方桥的“大美山”。大美山名字据说也是由土名雅驯过来的。在我看来，这个雅化的工作做得可大了，因为“大美”是有出典的。那是在战国和汉朝，战国思想家著作《庄子》有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他把大美看得极高，高到不必言，不必议。汉代杂家刘向说：“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他把大美看得极大，大到无须再去寻觅细微瑕疵等不足。两人的说法各有侧重，但都高看了大美。方桥这座山未必美到如此程度。据命名者自述，他是在通过对土名谐音的雅化，表达自己热爱家乡山水的情意而已。但现今方桥大美山的确是美的，通过多年建设，它被建成了村级公园，且是个森林公园。这里山上有水，有曲折显隐的泉水，还有山顶不会干涸的“天池”。另外大小形状不一的水潭竟有好几个，它们均匀地分布在不同的山峦层面。有土，不少山土沙泥甚至具有丰厚的“泥肉”，腐殖质墨黑而粉腻，孕育着山上多种多样的乔木灌木花卉草本。有石，时不时能见到横卧在山坡上的奇石怪岩，石凳石桌。有树，姿态各异的古树新木呈现人前，大批新生楠木、雪杉也令人眼睛发亮。让我印象颇深而欲加探究的是，半山腰有古人遗留下来的断壁残垣，它是不是跟方桥村口的小城门有某种联系呢？

　　小城门是方桥小石城府的附属设施，建于清代道光年间，高近３米，宽才１．９米，旁有一道高１米、宽０．６米的水门。城墙有“并立为三”四字，含义颇费猜度，大意不出全力以赴抗战到底的范畴。镶嵌于城基的碑记写道：“道光廿二年，被英夷作乱，设建城门。念三年建小屋，守管钥。签议公、信义公两祀捐田列后，以垂久远，永远不朽云尔。道光丙午正祀重记。”小城门为什么而筑，由谁建筑？碑记说得明白。村里人说，方桥小城门、小山城跟毛洋军营在抗击外侮时“形成了犄角之势”，诚然如此，大美山的两道环状垒石墙会不会也与抗英侵略有关呢？

　　踯躅其间，我不由站在高山之巅，眺望起远处影影绰绰的象山港，那里的黄牛礁曾是英国侵略军几艘军舰聚集之地。那时大英帝国如此强大，不可一世，而方桥只是弹丸之地，人丁不满千数，却有如此大无畏的精神，能不让人佩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