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竹

　　人在江湖走，难免不愤怒。重要的是，在哪里愤怒，也应该在哪里息怒。 

　　那天因为单位里的人事利益纠葛，身为小人物的我，心里起了一丝莫可名状的怒意。回到家里，烦躁的情绪如鲠在喉，失去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同家人讲述一番，自然得到宽解，但似乎并未得到认同。他良言相劝：“你要是在那样的位置上，也是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于是觉得知音难求，便拨打了朋友的电话。听罢我意绪未平的话语，朋友笑了起来：“你有你的原则，但是，社会现实如此，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我身边也有例子。”

　　我沉默下来，搁了电话。愤怒如同一根紧绷到极限的橡胶绳，从万丈高崖的蹦极最低点反弹了回来，我仿佛回到了起点，思绪也进入到另一个轨道。 

　　我的家人和这位朋友，他们也曾经因为某件事情、甚至不为什么事情，就愤怒起来，情绪的爆发看起来比我还要强烈一些。而我面对他们的愤怒时，往往也能保持旁观者的清醒。

　　是的，愤怒是一种本能，动物也会生气，大猩猩在发怒时会呲牙咧嘴攥拳捶地，“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作为大自然动物联盟的高等级成员，人的愤怒既难以避免，也不必强求隐忍。但是，愤怒确实是一种有危害的情绪，按照中医的情志理论，怒伤肝，其气击。一旦怒火在心中点着了，我们必须赶紧拨打“火警”电话，请“消防队”来救火灭火，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愤怒的人往往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正直的，有时候甚至是无辜的，于是便会对他人形成有误差的判断。美国电影《愤怒之上》讲述了一个关于愤怒的故事，女主人公泰丽是一位中年家庭主妇，因为丈夫突然失踪且失联，便认定他抛弃家庭、另结新欢，于是陷入巨大的愤怒之中。她把自己愤怒的情绪调入失序的日常生活之中，酿成一杯杯味道错乱的鸡尾酒独自酌饮，与４个女儿之间发生了一出出不近情理的悲喜冲突，并与邻居———一个不修边幅的退役棒球运动员，发生了一段感情。棒球运动员在同情、忍让了很久以后，终于也愤怒了一次，一脚踢开卧室门板，冲着愤怒中的泰丽咆哮了一通，直指她的任性无理。泰丽由此熄灭怒火，从愤怒模式切换为反省模式。生活发生着细微的变化，火药味渐渐被香槟酒的气息所取代。然而，令人深思的一幕在片尾揭开———棒球运动员在庭院附近的一处隐蔽深坑里发现了泰丽丈夫的遗体，原来他不知何时意外跌入此处，却被妻子误解为离家出走。电影拍得很好看，演员对愤怒的诠释很传神，美好的风景与失常的人物交融对比，揭示了一个道理简单但实践起来困难的做人真谛。

　　夜深时，我选择了独处，来度过这个心有波澜的夜晚。翻开《罗兰小语》，看到作者在《一点新的认识》里写出这样的道理，“你必须承认，人人都有点自私的，人的善意是有限度的，许多时候，仁爱是有条件的。而人与人之间的好感时常是需要彼此在利益上着眼的。”简单几句话，隐含了一种经历人生起伏并认真自我审视后的智慧和豁达。我认同这样的体悟。夜深时，大家都要各自入睡，做自己的梦，等待一轮新的日出。我的愤怒已无声冷寂，沉淀在内心的反省里，这一路下滑平稳的心绪送了自己一个奇妙的梦，我成为一个可以变大变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