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阳

　　秋夜

　　老家的秋夜是最静的。偶尔的犬吠平添一种空空的寂寥。让人不禁会想：谁行在这夜色笼罩的小径呢？墙角、草丛到处都藏着虫鸣，走近去就没有了，一走远又顽皮地响起来了。 

　　月亮是最美的。树啊花啊瓦啊都依着她打扮，卸了白日里各自的浓妆，只抹一层细细的银粉，显得单纯而干净。宅子的灯光沿着山脚散落，似乎彼此没有什么瓜葛，却保持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总是在某一时刻有条不紊地一一熄灭。 

　　也只有在这时，我们终于把自然还给了自然。于是，夜愈深。风儿都睡去了，贴着窗缝仿佛能听到摇篮轻轻的咕噜声。远处的山影朦朦胧胧，倒是那白日里默然的小河倍加清晰起来，就在耳边细声细气地走着。露珠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爬上窗来，一颗颗都像星星般闪着微光。 

　　我的床有点老，总比我先入了梦乡。为了不吵醒它，我也该睡了。 

　　柿子树 

　　我总是夸耀对它的恩情，夸耀十年前我把它从一个顽童的手下救下，让它生长至今。我真是一个可鄙的人，对这种事念念不忘，希望有人从中翻拣出勇气和善良。而它一直很沉默，年年发芽生叶，开花结果，然后沉睡一个冬天，安静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我吃过它的果子，不苦，很甜。可惜没人会做柿饼，不然可以保存更久，不用一筐筐送掉。野鸦也很爱吃，常常不请自来。柿子熟的时候，一树的硕红，显眼极了，确实不用什么人带路就能找到。 

　　夏天，它的叶子是肥厚的深绿色，一阵风来也不怎么翻滚得起来，显得呆头呆脑的。我在底下看过书。那暑假似乎不怎么热，我在底下看了一套古龙的小说。偶尔会有猫从墙头跳上树，也有路过的鸟在叶子间扑腾，每次总能吓我一跳，然后我又吓它们一跳。 

　　岁月真快。若我们的生命失去依凭，任它静静流逝，或许就不需要这样的感叹了。可惜，我在十年前救了一棵树，总是念念不忘。对不起，我真是一个可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