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周末回娘家,见父亲正在看财经作家吴晓波的《浩荡两千年》,我疑惑地问,老爸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经济学了? 他说:“这书是阿道买的,他大学毕业了,把学校里的东西都搬回家来,其中有很多书,我挑几本看看。” 阿道是我的侄子,也就是老爸的孙子,大学里读的是工商管理,买的书大都与经济有关。《浩荡两千年》是一部企业史,做农民的父亲居然读得有滋有味,还推荐给我,说:“你拿去看看,挺好的。” 吴晓波是一位很有才华的财经记者,我之前已经读过他写的《激荡三十年》,据说这本书被很多地方推荐为年轻公务员必看的十本书之一。《浩荡两千年》虽说是一部史书,但故事性强,文采斐然,像我这样毫无经济头脑的人读来也并不觉得枯燥。一页页翻过去,发现父亲在书里做了很多批注,他像中学生精读课文一样,边读边思考,还随手在书的空白处记录三言两语、思想片段。 比如书的第一章《商人出身的“千古一相”》,讲的是春秋时期,管仲采用“贸易兴国、盐铁专营、四民分业”的策略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当国库充盈的时候,管仲有一个非常前卫的观点:每当年岁凶歉的时候,人民没有本业可做,国家就应该进行公室台榭的修建,以增加人民就业,尤其是雇用那些丧失了家产的赤贫者。 父亲在这段文字边上用红笔写下“乾隆造圆明园”。可不是,乾隆建圆明园时,国库存银太多,国家再不消费的话,商品流通就更少了。历史真是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大清帝国和当年的齐国一样,通过政府对固定资产的投资增加就业,刺激经济复苏。 再比如第九章《虚弱的繁荣》中讲到宋朝的经济,提到“水稻原产于亚洲热带地区,五代及宋代初期,香巴王国(今越南北部)的占城稻被广泛引入长江流域”。 父亲对此提出异议,他在边上写了一行小字“河姆渡稻种已有七千年了”。看到这里,我特意查了一下资料,得知占城是越南的一个地名,占城稻属于早稻的一种。 一日吃饭的时候,我提起关于稻种的话题,父亲说:“我后来想想,作家这么写,肯定是有他的根据。”我不置可否地说,是啊,水稻也分很多种呢。 书中还写到宋朝出现了私人印刷发行的纸币,“它用桑树叶纸印制,称为‘楮纸券’或‘交子’”。父亲用红笔把桑树叶的叶字圈了出来,在边上写了个“皮”字。 我们樟村曾经是蚕桑之乡,过去,房前屋后都栽种桑树,养春蚕的时候,男人们把桑树的枝条剪下挑回家来,老人和小孩一起把桑叶摘下,送到蚕室去喂蚕,桑枝的皮剥下来,扎成一把一把的,挂在屋檐下晾干,卖给造纸厂。记忆中,村子的东头就有一家小小的造纸厂,我们年少时常去参观,我哥哥中学毕业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造纸工。 书中有些句子或段落,父亲用红笔划出来,但边上没有写一个字。比如在第四章《商人的自由时代》中,作者说:“在汉代,流通业的利润大于制造业,而制造业又高于农业。这恐怕也是古往今来的财富累积法则。” 我问父亲为什么要把这段文字重点划出来?他感慨地说,自己这一辈子只想着把地种好,勤劳致富,原来种地是利润最低的一种行当,早知道这样,改行做生意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