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

　　□枕流

　　一直以来，王家卫都是属于那种非常风格化、有自身鲜明创作特色的导演。他不会中规中矩地走现实主义路线，也从不会老老实实将自己的作品停留在仅将一个故事讲得婉转曲折，高潮迭起的程度。他要的是把自己独特的个性融于影片之中，追求的是故事情调的暧昧、迷离、恍惚、深邃。你可以不喜欢，但你不能否认：这的确不是每一个导演都办得到的。

　　所以我们观看王家卫的电影总会身不由己地被他的气场所笼罩，会随着他的叙事节奏和诠释手法一步步进入他所营造的光影世界中去。这次《一代宗师》的３Ｄ版本也是如此。笔者之前已经看过此片的２Ｄ版。虽然一些观众评价说：《一代宗师》就是“不愿意好好讲故事”。

　　我却认为该片结构布置堪称一绝。从叶问开始，到叶问结束。但关于叶问本身的种种只像是一条曲意蜿蜒的脉络，却并非是全片中最浓墨重彩的段落。除此外，２Ｄ版本存在的一个现象是支线庞杂：比如章子怡饰演的宫二小姐占去了片子的大半篇幅；宫家和马三之间的纠葛被演绎得风生水起，险象环生；还有一线天、丁连山的所言所行也夹杂在家国情仇、武林恩怨之中，显出别样的璀璨惊心来。王家卫对这些人、事的铺排、安放就好比是大家手笔下的文章，行文到某一处后，便别出心裁，还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他的很多作品，镜头拼贴往往会给人一种“是不是剪辑出错了”的感觉。但缓缓看下来，你又释然了：这样其实是合理的，因为整部影片在气韵上浑然一体，一脉相承。

　　别指望王家卫的电影像小说，平铺直叙。事实上，尽管《一代宗师》的两个版本中皆有事件、地点、人物的各种交代，但这部气势磅礴的电影更像是一篇情致感人的散文，它形虽散，神却聚。其最高妙的地方在于：懂得哪里最能令影片出彩，何处最能令观众出神。《一代宗师》３Ｄ版中就将叶问的咏春拳，宫二小姐的“叶底藏花”拍摄到了镜头生动流转，掌法美轮美奂的境界。

　　总体而言，３Ｄ版的《一代宗师》比２Ｄ版更饱满，更忧伤，也更简明。王家卫通过此片的３Ｄ版再现，进行了一番删繁就简的工作。他也似乎虚心接受了观众的意见，巧妙地去掉了一些略显枝节的片段。可能有人觉得这是王家卫对市场的一次无奈就范。其实王家卫自有思考。他只是换了一个更为明晰的视角，将叶问的故事突出，作为整部影片名正言顺的重头。宫二小姐这根线则明显被弱化：火车上宫二小姐偶遇一线天，宫家奔丧时候的纷争等戏码删除了。一线天开理发店的桥段也没了。这样的直线结构对于一位已有一定艺术造诣和风格定位的导演而言是危险的，因为容易平板化，丧失艺术质感，缺少层次性。

　　不过我们欣喜地看到３Ｄ版中也非常强有力地加入了一线天手执剃刀，与手拿筷子的叶问之间那段电光火石般的“对决”。而二人内心均无必杀的缘由，既然胜负已分，便得罢手，此间意味，就是王家卫那“意在笔先，笔收意存”的功力了。

　　《一代宗师》是王家卫的杰作，他把一个长留于青史中的民国武林故事化作了诗画般的讲述。而武林先贤们用毕生经历积累起来的诸多道理和教诲也宛若明灯，照耀后人。就像片中的一句台词所说：“功夫是纤毫之争”。我想说：一部好的电影也是如此———纤毫必争。于是，哪怕是一部已经上映过的版本，对导演和观众来说，都可以在温故尝新之中，再现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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