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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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2月22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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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时节话荠菜

  ◎屠文淑 

  

  江南地区立春一过,自然界万物萌动,大地开始泛出新绿,田埂上、水沟边已可见荠菜恣肆的羽状叶,有的竟已抽出长长的苔。小菜场出售的荠菜叶片肥大,缠绕纠结成一团一团,被浸洗得水淋淋的,多是农家自己种的。野荠菜特有的清香老幼皆喜,也是文人学士钟爱之食。 

  记得早年看季羡林的文集,在一篇题名《二月兰》的散文中,作者追忆婶母活着时“每到春天二月兰开花的时候,她往往拿一把小铲,带一个黑书包,到成片的二月兰旁青草丛里去搜挖荠菜。只要看到她的身影在二月兰的紫雾里晃动,我就知道在午餐或晚餐的桌上必然弥漫着荠菜馄饨的清香”。文章的主旨并不是写二月兰,但随时间流逝,文中内容在我记忆中都已淡化模糊,唯有以上文字却以画面的形式定格于脑,甚至想象着作者端起荠菜馄饨大快朵颐的快乐神态,不禁莞尔。 

  不同于季羡林吃荠菜馄饨的坐享其成,学者顾随要满足口腹之乐,必须亲力亲为。他的随笔《剜荠菜》便是明证。随笔写于1937年4月14日,就在这天早晨,他起床后发现春天已过去大半,还不曾吃过荠菜,于是早饭都顾不得吃,立即出门坐电车到天安门下来,熟门熟路地跑到后河沿,路边全是野生的荠菜,顾随就用自带的小刀一株一株剜起来,就像他平时做学问,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忘了时间,直到路边茶馆的小二问他:喝茶吗?他才“看看确实不少了”,喝下一杯茶,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待拎着一大包荠菜回家时,天已近中午。自然,“晚饭吃的荠菜馅水饺子,很香,不由得吃多了。”饭后,他欣然命笔,写下了这篇至情至性的短文。我读了后,却花了不少时间去考证文中的一段话:“清明已过了十天,有的荠菜竟开着小小的花,颜色是紫的。”我储备的植物学知识中荠菜开不出紫色花,南北地域之别影响花色不同?我先查《辞海》:“荠菜,十字花科。一年或二年生草本,基出叶丛生,羽状分裂或不分裂,叶被毛茸。春天开花,总状花序,花小,白色。”又查《中草药选》:“荠菜,别名芨菜、菱角菜。南北方均有分布。总状花序,花细小,白色。”又有:“药用全草。味甘性平,清热利湿,止血,明目。”以下分别列出主治的各种病症以及用法。只是不知当年顾随所看到的开紫花的是何种植物了。 

  将荠菜做出新味道的当推京城大玩家王世襄。上世纪70年代初,王世襄在湖北咸宁干校,罹患肺结核,被派看守菜地。一天,他听到山坡上有人开枪打野鸡,立即跑去买了一只肥大的雄野鸡,又急急忙忙在菜地边、水渠旁挖了不少野荠菜,向当地老乡借了炊灶用具,炒了一盘荠菜野鸡片。他先将鸡胸脯肉切片,用蛋清、芡粉、盐浆好,温油滑过。荠菜水焯切末,炒后再加鸡片,一盘雪白翠绿、香浓嫩滑的美肴胜过大饭店的招牌菜。王世襄不仅会吃、能烧,而且善于发现和利用各种食材,巧妙搭配,做出一般名厨都难以企及的美味。更重要的是他无论身处何种境遇,对生活的种种“杂事”都兴趣盎然,全身心投入,使得人生丰满、生命坚韧,几近穿孔的肺结核痊愈,才有日后之长寿。 

  我喜欢吃清炒荠菜,更喜欢吃荠菜炒年糕,又必定要出自母亲的厨艺。家住郊区,每逢春节前后,遇到风和日丽的日子,陪母亲出外散步,随手带一把小剪刀,看到树底下、水塘边的野荠菜,顺手剪下来装入随带的袋中。回到家里,母亲将荠菜切成细丝,配以冬笋丝和少许火腿丝,用油煸过盛起,待年糕片炒到九分熟,将三丝倒入略略翻炒,即盛出一盘绿白红黄的炒年糕,不仅色泽明丽,吃一口糯软鲜香,美不可言。我也按照母亲的方法如此这般操作,炒出来的荠菜年糕,外观萎靡,味道也大为逊色,十分不解,多次虚心向母亲讨教。母亲轻描淡写一句话:“各人手法不一样。”说得好玄妙。我心里一清二楚,此生炒荠菜年糕的厨艺难以与母亲比肩了。好在生性懒惰,不会因此烦恼,藉此聊以自慰,坐享口福,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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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