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真 

　　前不久，一位警察朋友开心地打来电话，说他的新书出版了。那是本写高桥派出所爱民的警察故事，很动人，还是我给他作的序。这已经是他的第３本长篇报告文学了。３本书无一例外选择的题材都是警察。很少有一个报告文学作家如此，大多数的报告文学家总是喜欢不断追逐新鲜的重大题材。题材重大与否往往直接决定着人们对作品的价值评判，也对吸引公众关注度有着不可逆转的影响。然而多年来，他却情系警察！

　　我开玩笑说，祝贺祝贺！稿费请客。他却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稿费。 

　　真的？没有稿费？写了颇有轰动效应的３本书，居然一分钱的稿费也没有？都什么年代啦！还无偿使用作家的劳动力？ 

　　———倒不是人家不给他稿费，而是他根本没想到可以向某一方提出要稿费。结果是，出版社以为单位给了，单位以为出版社给了，最后却是谁也没给。 

　　偏偏这个大男人又是一个很害羞也很自尊的人。为了钱是打死他也不肯开口的！于是，从某种意义上说，３本写警察的书成了纯粹的奉献！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么大的写作工程，他竟然没有创作假，时间是硬挤出来的。警察工作十分繁忙，为了写作，他只能挤压已经少得可怜的睡觉时间———常常在睡梦中还苦苦思考着，以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睡觉了没有。

　　当我为此抱不平时，他却很知足，笑笑说，能够出书我就很高兴了，明年我还想再写一本警察的书，我已经收集不少材料了。 

　　他在电话里又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宁波最近涌现出来的一位社区民警。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希望与憧憬。 

　　再说一位朋友。 

　　那位朋友是我单位老领导也是我的老邻居，曾有１０年时间他住四楼我住五楼。不幸的是老伴先他而去，自己前几年又得了一种怪病，先是行走艰难，后来发展到眼睛无法自主睁开，上眼皮常常不听使唤地往下掉。但是他很喜欢文学，还没退休时就跟我说想写本武侠小说。当时也就当听听而已。谁知在如此怪病的打压下他竟然动了写书的念头。当他与我说起这个愿望时我顺口鼓励他：好啊，你慢慢写，写好了我帮你去找出版社。这句话原是让生活得如此辛苦的他有个念想，没想却成了鼓励他写书的动力！每天，他拖着病体支撑着坐到电脑前面，用手指将上眼皮撑住，然后打一个字母，休息一下，再用手指将上眼皮撑住，再打一个字母……进度是艰难的，一天下来，也就勉强打上２０几个字。一下，一下，再一下，这部小说就这样蜗行着。每年中秋节，他都会给我打电话，抱歉地说：作家，我还没有写好。我总会安慰他：不急，慢慢来。其实从心底里我没指望他能完成这本书，我只是希望让他有个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不久前的一天，他虚弱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作家，我写完了！我大吃一惊！一部十几万字的玄武小说真的被他完成了？而这时的他，病情更严重了，已经连吞咽都发生困难了。

　　这下轮到我实践诺言了。考虑到他的经济能力，我好心建议他自费印刷。这样省钱，反正是给朋友与子孙留个纪念嘛，又不去评职称评奖用。没想到，他却态度明朗地表示：我要正式出版。似乎为了说服我，他弱弱地补充了一句———也许，张艺谋会喜欢这本书呢！ 

　　这句话将我彻底说得没了脾气。 

　　我并不能估算出老谋子是否会喜欢这本书，但是，我能想象得出，我的这位朋友，当他用手指支撑着眼皮一下一下费力地打着字母时，他的心里抱着一种何等美好的愿望！ 

　　梦想总是要有的，我们的梦想，也许是可能实现的，也许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也许是神圣的，也许是可笑的；也许是伟大的，也许是小小的。但是，无论如何，每个人的心里必须有梦，梦是温暖的太阳，梦是促使你向前的力量，梦让我们的付出不计任何得失，梦让我们活得有滋有味活得有盼头有希望！

　　而且———万一有一天，突然，它实现了呢？

　　据说，这就是阿里巴巴的成功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