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梁 

　　论年纪，阿军和阿林都比我大上两三岁，应该都过了不惑之年。只不过，我长年读书、工作在外，他们在我脑海中的形象更多地停留在年少时经常见到、接触过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每次回家与母亲聊起村子里的事情，她总会提及他们，说这两个孩子真不错，如何如何好。于是在我的思维空间里就串联、合成出两个好孩子的生动画面，行走在我的心路上。

　　这两个孩子都不是那种聪明乖巧、第一眼就讨人喜欢的类型，相反，俩人都长得敦实，粗手大脚，唇厚口讷，不灵活，不利落，有些木头木脑的样子。如果拿复杂的智力量表去测一下他们的智商，多半在中下水平。这是有旁证的，两个人读书成绩都很糟糕，勉强读完小学，初中读了一阵子就再也读不下去了。

　　但就是这样两个孩子，现在却成了各自家里的顶梁柱，把家里家外经营得红红火火，是家人的骄傲，也为村人称道。阿林现在是一家织布厂的技术工，一年收入十多万。前年把旧房子翻建成小别墅，我母亲去吃进屋酒，回来后多次念叨酒席十分体面，阿林的母亲领着客人们上下参观，新房子装修得异常考究，很气派，难得的是阿林给父母亲的卧室布置得和他们夫妻的同样标准，众人连赞“有孝心，有福气”。

　　阿军呢，现在做了驾校教练，时下学车人络绎不绝，他每年能挣上二三十万，在城里买了套房，村里的房子也装饰一新。他十分孝顺长辈，他奶奶９０多岁了，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他母亲曾经生了嫌弃之心，阿军就正告母亲：“你现在怎么对奶奶，我们以后也怎么对待你。”倒让母亲受了教诲。他每次从城里回村里，总不忘给奶奶换洗衣服被子、端菜送饭、扫地倒尿。他奶奶经常与我母亲这帮老伙伴说起孙子对她的好，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看阿军的目光便多了份慈爱的善意。 

　　之所以要将这两个孩子用心素描一番，是因为他们恰如一面镜子，照出了我身上的许多不足。在读书方面，我可能比他们要聪明一些，读了大学，在城里安家立业，但我带给父母的照顾、慰藉，对老家的投入、支持，算来是比不上他们的，也许当年考了好成绩、成了大学生、找了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也曾让父母荣光了一阵子，但毕竟是暂时的、外在的，于他们没有太多实质意义。 

　　同样，这个世上，肯定有很多聪慧、乖巧、漂亮或帅气、会读书、善把握机会的孩子，学至硕博，出国留洋，可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有显赫的名声，生活精彩绝伦，甚或大富大贵，但是他们给父母、给家庭营造的那份幸福、温馨、安全感，也许还不如阿军和阿林这两个普通孩子做到的那般紧实。

　　我尝试着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两个孩子，在脑海中搜索良久，突然于“憨厚”处停住了，那一刻眼前也浮现了小学里阿林被小伙伴作弄却憨笑以对的模样。这真的是能涵盖他们内外形象的绝佳之词，因为憨厚，所以他们质朴、善良、孝顺、踏实、勤奋、沉稳，当这些绝不花哨的品性聚拢在一起的时候，闪耀出了金子般美好的人性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