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波 

　　过去鄞州农民一般要到清明期间才下秧子，现在因为有设备保障，这一农事提前了半个月。

　　春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四个，昼夜平分割暗明，山清水秀朗天清。种粮大户老许在这天开始选种了。虽然现在粮食生产的机械化程度已经很高了，但选种这一程序还是沿袭了传统的操作方式，像淘米一样的，把一筲箕谷种浸到水缸里，饱满的谷粒沉下去了，秕谷浮在水面上，农民称秕谷为半壳肉，里面只有半粒米，有些也能发芽，但毕竟先天不足，苗势不会好，这就捞出来作饲料。

　　水缸边的竹篮里放着一只鸡蛋，我感到莫名其妙，鸡蛋派什么用？一问才知道，原来选种的水是盐水，盐放多少是用鸡蛋来测试的，鸡蛋沉下去的话，说明浓度不够，得继续加盐，等鸡蛋有一点浮出水面了，刚刚好，秕谷就能分离出来了。

　　我问选种的农民：鸡蛋测浓度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回答说是祖传的。老祖宗的智慧，真是了不起。

　　盐水里浸过的谷种有点咸，必须到清水里去过一遍。平原地区河网纵横，农民们用平板车把一箩箩谷种拉到附近河里淘洗，这一工序叫做淘谷。接下去还要杀菌，把谷种在药水里浸泡４８小时。

　　刚刚入春，气温还是有点低，谷种在自然条件下是发不了芽的，需要种子发芽器催芽。种子发芽器像一只巨大的烤箱，农民们简称其为孵芽机，估计菜场里的绿豆芽也是用这样的机器孵出来的吧。发芽器的温度恒定在５０摄氏度，此外，湿度、空气循环等指标也要严格控制。１５个小时以后，每一粒谷种都抽出了白色的线头一样的小芽儿。

　　机器催芽期间，农民们也没闲着，他们把秧盘运到水田里，排得整整齐齐的，像一张张小床。秧田周围大片的耕田还处于休整状态，一部分要到五月份栽种单季稻，待耕期比较长，所以，农民们就在这些田块里种一季草子以增加肥力，草子学名紫云英，春分时节嫩绿青翠，是宁波人喜欢吃的一道时令蔬菜。

　　我问他们每只秧盘里播多少谷种？回答说：１１５克。

　　我不禁愣了一下，因为克这个计量单位很少从农民口中说出来，我之前接触过的农民都习惯于用斤两来算。田边机耕路上，一个农民忙着称分量，他用的是杆秤，每一次称起六斤九两谷种，倒进铁畚斗里，其他农民端起畚斗去播种，说是正好撒满三十只秧盘，不多不少。我认真地换算了一下，正好平均１１５克。科学种田要的就是这种严谨，不能毛估估。 

　　在田地里忙碌的都是老年农民，看不到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其中一位老妇人，跟男人做一样的活，忙得满头大汗的，问她多少年纪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还后生的，六十三岁。”在这个群体中，她还真的算是年轻的。 

　　秧田里已经放满了水，农民大都穿着高统雨靴干活，只有一个赤着脚，裤脚卷得高高的，问他冷不冷，说是刚下田时蛮冷的，太阳出来就暖和了。他指着扔在田埂上的雨靴说：“不习惯穿这个，赤脚爽快。” 

　　芽虽然催出来了，但时令毕竟还是早春，得在上面撒一层草木灰保暖，这还不够，再盖上塑料薄膜。正常情况下，秧子下田二十五天后，秧苗能长到二十厘米，这就到了“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的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