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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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3月2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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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一本书

 

  ◎忻瑞忠

  

  梨花又盛开,山上山下,漫山皆白。三年之前的今天,我的大哥忻捷老师离开了亲人。

  三年时光容易过。不过,这三年来,大哥的音容笑貌和谆谆教诲时常入梦。三年时间,我织成疏文一篇,怀念大哥。

  大哥在“土改”时曾与工作队一起工作,“土改”结束,由乡下推荐在当地光裕小学任教。这是一所全日制小学,是一所了不起的学校,悬在礼堂的那颗铜铎拉动钟的绳索,声脆清幽,扣响过数以万计学子的心灵。冬季来临,农闲时节,农民缺少文化,贫苦的年轻农民没有上过一天学。生活翻身了,文化也得翻身啊。这正是让村里青年农民学点文化的最好时节。他与农会主任忻成祥、农会骨干忻正云商议要办冬学,把青年农民召集来。农会主任喜出望外。于是,在光裕小学内的破旧的教室里,汽灯高悬,粗糙的手指也捏上了铅笔,一笔一划认真得令人起敬,汽灯稍有淡暗,年青人抢着去打汽。炙热的汽灯发出滋滋的声音,照耀着一张张古铜色的脸。高龄的忻正云回忆说:“我们不会忘记忻捷先生办冬学的岁月,他是老师,也是兄弟、朋友。他和蔼可亲,没有架子。没有忻捷先生的冬学,就没有我的文化,我在村里当书记时可能连红头文件也看不懂,我们利民村上过冬学的农民都不会忘记他。”

  上世纪50年代初,大哥被调去樟村教书。

  樟村是革命老区,李敏烈士的故乡,但那里的老百姓生活仍很艰难。“要翻身靠文化”,山里的孩子不但要上小学,还要上中学。学校办起来,在烈士陵园边,但缺乏师资,必须有致力于山区的有识之士去那里扎根。学生都是山里的孩子,而在我大哥的眼里却是中国的希望!夜晚暗淡的美孚灯下,皑皑的白雪里,山路上留下一个个坚实的脚印。手、脚上冻疮发红发紫,四面漏风的宿舍,很难将身体焐暖。饿了,将山里人送来的鸡蛋放在美孚灯的玻璃口上,一会儿,鸡蛋的香味充盈陋室———也许在那个时候因营养不良,大哥开始患上肺痨,有时咳出血来,也不声张……怪不得在大哥的哀悼会时,上百名白发苍苍的高龄老人,你搀我,我扶你,一路啜泣,一路洒泪,这些来自樟村、蜜岩的老学生,来到灵堂,送如父如兄的忻老师最后一程。 

  到鄞县一中(鄞州中学前身)时,大哥已是全县闻名的语文教师。他刚在绍兴教完部队干部速成班归来,在鄞县一中任教导主任,同时带语文教研组,还不到四十岁,已是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可惜呀,我考入鄞县一中时,大哥又调离了。但在这所学校里处处留着他的影子。学校的墙报,语文组文学社的社报,教导处的公告栏,都可见到我大哥的手迹。当时最先发现我的是学校里的语文组的老师。“你是忻捷老师的阿弟,真像,就是个子是你高……你们相差几年?简直可以当你父亲。”语文老师们围着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这些都是德高望重的语文高手,在他们面前怎敢造次,怎敢以忻捷阿弟而自傲,我腼腆地行一个礼,躲到教室里去了。教我语文的李老师语重心长地同我说:“你既然是忻捷老师阿弟,就没有理由不读好语文。”

  也许是一种影响,我也喜欢语文。上语文课了,我正襟危坐,聆听老师的讲解。一周一次小作文,二周一次大作文,雷打不动,每每作文批下来,那红红的批语竟然比我作文还长,句句恳切,满纸鼓励。后来才知道,这是我大哥传下来的,他当语文组长,不查教师备课本,就看作文本上给学生的批语。我的语文老师告诉我,学生特别注重老师的批语,他们会在这些批语中汲取许多营养———此话是你大哥说的。我相信我大哥的学生都会像我一样珍藏当年的作文本达六十年之久,不是珍爱自己“拖鼻头”之作,而是难忘恩师的呕心沥血!

  大哥这本书很厚,得花功夫细细领会。春已到,蛰伏的生命开始萌动,让我拾掇起散落在地上的白梨花,放在大哥长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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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