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海

　　从严格意义上讲，它还算不上是地，就细细的一长条堆在厂房边上的塘渣而已。不过厂里的几个人却在那里种出了琳琅满目的东西。 

　　我已记不清是谁第一个在那上面种东西的，也忘了他具体种了些什么。只是，后来越来越多的跟风者让我明白，这个世上不论男女，都埋藏着一个耕种情结在心底。人类千万年的农耕生活，已经把这种情结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然而，想在这块地上种出点东西，着实不易。其一：这块地土壤贫瘠，地势又高，保水不易；其二：塘渣里面有很多碎石，种地之前先要把它们挑出来。所以想种地，就得先开地。开地的工具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毕竟工作的地方就是五金厂，电焊机、车床、钻床、锯床……一应俱全，做把锄头什么的，还是小菜一碟。午休的时候，我也偶尔帮别人一起刨地，帮的最多的要数开叉车的“小山东”。因为我们年龄相仿，有点共同话题。我是闹着玩的，毕竟家就住在这里；而对于“小山东”来说，假如能在这上面种出点东西，也能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毕竟对于外乡人来说，赚钱不易。事后，“小山东”看我这么卖力，想分我一小块地。我说不必了，毕竟我也不会种什么东西。 

　　“小山东”第一次种的是莴苣，苗是从别的同事那里拿来的。那时候，这块离地一米多高，宽不足两米的塘渣上，已经种满了东西。绿油油的一长条，是当时厂里最亮丽的风景哩。偶有空闲，我看着“小山东”在那里浇水、除草、施肥，忙得不亦乐乎，我也看得优哉游哉。后来，我更是将其称为现实版的ＱＱ农场。 

　　有趣的是，虚拟网络上“偷菜”的事，这里也真实存在着。临近下班的时候，有人会在这儿摘几个辣椒，或者拔几株青菜。午休的时候，有人“偷”几个小番茄，或者摘一根黄瓜尝尝也是常事。每次主人见了心里不恼，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谁叫你来偷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偷菜”的听了，就会冲他嚷道：“你打１１０好了，反正有人已经不认我这个兄弟了。”主人见此，哈哈大笑，道：“谁不认谁当兄弟呢？刚才开玩笑的，不要计较！” 

　　他们在那种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却因为某些事，在家静养了一段时间。在家的那些日子，偶尔会收到“小山东”发给我的ＱＱ留言。他问我：“最近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我说：“快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这么猴急催我干嘛。然而，等我回到厂里，他已经辞职不干了。后来他告诉我，本来是想等我回来后把地给我，只是我来得太晚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在那块地上种过一次东西，时间就发生在今年初。厂里的同事拿来一盒南瓜苗，送人以后还有多，问我要不要，我收下了。本打算拿回家给父亲，只是每次下班都忘了，后来索性把它种在了厂里。种了四棵，本以为不会活，毕竟我以前没种过这东西。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后来它们竟然都活了。那时每天午饭后，我都会去那里看自己种的南瓜怎么样了，顺便给它们浇点水，远远地撒一泡尿，以作为它们日后茁壮的肥料。去的次数多了，厂里的人都知道了。有个阿姨还开玩笑地问我种活了没有，说是等南瓜大了，她要摘一个的。我满口答应，反正自己只是随手种了几棵苗。不过等南瓜苗一点点开始展叶，茁壮起来的时候，不幸的消息却传来了。老板说厂子要扩建，那块地要盖新厂房了。听到此，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厂里已经少有人种地了。 

　　这就是那块地，留给我最后的记忆。现在它早已经不在，只是聊天的时候，还有人时常提起它。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